当我再次抬头望出去时,我看到了那一树粉白的樱花在我的窗前绽开了雪也似纷纷的花朵,以及,更远处的某一处,淡淡地氤氲着明艳的色块,那娇黄,该是迎春,而像一只只振翅的白鸟镶进灰色天空中的,只能是玉兰的姿势——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明明,寒流前几日刚刚袭卷过我的城市,明明,天气预报说,它即将还要光临。

        为什么,我总是嗅不到第一枝春天的气息?

        为什么,我总是不明白川流不息的冬去春来中逝去的那一个自己?我从一个地方急急赶往另一个地方,我走路总像在奔跑。但在貌似焦灼于光阴的紧迫中,我日复一日,让时光在面目全非的荒废中流走。事实上,总是有人更洞悉我的虚度,半生为人,听惯了你要是抓紧时间肯下功夫便会怎样怎样诸如此类的忠言劝诫。是的,我若抓紧时间肯下功夫,相信人生已然是另一种风景。甚至现在,我若抓紧时间肯下功夫,有太多事情或许还来得及。然而,那些有重大意义的动作,那些我终究不能完成的业绩,潜伏在等待中,已一点点接近于风化。它们被我伤透了心,就像一顶旧草帽,终于被有缘风吹着,扣到了另一些做好了准备的人的头上。

        女儿说,妈妈,我们开始排练毕业典礼的节目了,到六一儿童节,我们要给家长表演,还要和老师告别,和中班小班的小朋友告别,反正,到那天我们幼儿园会有很多人,你要穿上那件漂亮的连衣裙来参加。我怔怔望着她,一时间不能明白她和毕业典礼这样的词语之间的关联。这么快,她就要告别滑滑梯,蹦蹦床和旋转木马的快乐相伴,让小小的肩背驮上沉重的书包,从此开始一步步走进无数不情愿的日子?这么快,曾咿呀学语的她就能如此清晰地表达自己小小的虚荣了?是的,她希望我能更鲜艳地站在许多妈妈的中间。那对于她,肯定是一个重大的日子。

        而镜子里的我,一副与窗外的春天极不呼应的样子。这样的表情和姿势,定然不适宜出席将要隆重降临的那个儿童节。这样一天天消磨下去的我,或许越来越不适宜出现在我的女儿将要接踵而至的更多的成长仪式中?那么,一个注定要渐行渐远的女儿,她到底更需要一个让她骄傲为她榜样的光亮的母亲,还是被一辈子的鸡毛蒜皮折损了心智的庸碌的妈妈?在偶或闪过的警醒里,我忍不住这样想。这样想时,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最后的一幕,容颜凋落,心神枯干,在未来的美丽新世界紧闭着的大门外瑟缩发抖。这无事生非的臆想,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水落石出的谜底。我时常为此陷入弥散不绝的凄惶。说到底,我终究是一个自私的人。

        已经很久了,关于生活,关于生活中一切好的,坏的,我正在从头开始学习三缄其口。我不再将纷纷的意绪诉诸笔端,文字的润泽,像一管被挤瘪了的牙膏,喷涌而出已是豪奢的想象。是的,我匆匆穿梭于活着的一切具象化过程,忘了有一些心愿曾经那么切近地照耀在我的头顶。写得密密麻麻的那本旧笔记簿,其实还有最后的二十页空白,如今它躺在步步为营的灰尘中,不忍回眸正视我的困顿,如同我以同样的一言不发逃避着我的遭遇。

        也许,我是在等待什么?或者,我只是还不习惯一场旷日持久的冬天终于过去的事实?其实,习惯总是伴随着承受突然地发生,从来不会有一个春风化雨的过程,让你反刍所有的来龙去脉,一切的可疑,和许多值得辨认的细节。一个人要走过如影随形的戕害后,才会懂得,一些时间渺如云烟,而另一些,总是长得像透不进光亮的隧道。

        没错,事情就是这样,一次失败之后,必定还有许多次。我从遍布的沉沦中走来,前进一步总仿佛倒退一步,只空自消磨了些根蒂。那些终被挥霍的怜惜,那些焚心以火的喟叹,那些落地生根的荒凉,它们像一座座峥嵘的冰山,凸出在我所经历的岁月之海中,仿佛每一座都别有深意,最终却无一幸免地融进了最庸常的撤离。谁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去年的堂前燕子翩然飞来时,我仍困守在残羹冷炙的重复中,就连茕茕孑立的身影都显不出意料之外的被放逐。又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母亲来电话说让孩子吃好穿好,千万别生病。总是这样。总是说不尽的孩子,我的孩子,和更多的她的孩子们的孩子。而我也习惯了开口第一句就说:妈你好吗?孩子挺好的!从我成为妈妈的那一天起,母亲就把放在我身上的一颗心放到了我孩子的身上。这就是母亲的时间,我七十三岁的母亲。她做过的饭菜已长成我们身上的血肉,她臂弯里的孩子一个个长大,走向远离她的世界。可孩子们长大后又有了孩子,我的母亲的时间仿佛是一座不断吐故纳新的仓房,从没有过青黄不接的空陋。但为什么,充实和虚弱越来越长成了一样的面孔?真的有一座这样的仓房,在我母亲的生命中吗?有谁真正懂过,又有谁真正愿意去懂,岁月带走了我母亲的什么,又留给她什么,如今,还有什么是她能紧握在掌心的?

        没有谁能了解时光背后的东西,其实,对于我的母亲,许多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或许,她都来不及回忆那最初的一步是怎样迈出的,转眼间便荒芜在微不足道的错误里。这仿佛是千年的定局,残阳真的如血,那种搅浑了一切天命的粘稠,那种冲淡了一切戕害的释放与凝固。我的母亲在走过的路上,唯一学会了熟悉它。熟悉藏匿,牺牲,以及光荣的难以为继。但没有什么,比爱的承诺和坚持更为重要,我白发苍苍的母亲啊,仅仅是在三年前,她还让自己笑得那么年轻,还那么执着地沉淫于手中的粮食和蔬菜,那是她一生的物质生活,也是从无旁枝逸出的精神砥柱。忙碌在厨房的油烟中,我的母亲,总无暇抬起头打量四季在她窗前的绽放,但一个热气腾腾的院落,就在她的眼皮子下面。它在,她所有的苦心经营便都在,她所有的旖旎情致便都在。那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庭院啊,哪一处角落不是对我母亲浪掷了的年华的证明?每年春天,红玫瑰和紫丁香总是同时开放,梨花溶溶芍药灼灼恍若画境,天气热起来时,高大的芭蕉树撑起了一树清凉的阔叶,蔷薇硕大的花瓣一直攀到了金银花墙上,石榴花是火焰一般的,还没等到满树盛放,整面的青砖墙便被窜红了,寒露时节,葡萄架下云蒸霞蔚铺开了各色菊花……

        就是这样,我的母亲曾使我那么真实地拥有过一个梦似的花园。现在,没有了。

        现在我在另一个春天,确认着自己和那个废弃在花木如荫中的娘家之间的距离。我知道,远方在发生着什么。这一天一天熬下去的春光,对我母亲意味着什么。朵朵昨日之花,变成了一根根黑色的芒刺,在深溺无底的梦境里扎进我喊不出声的胸膛。而母亲的眼神依然有着光热的穿透,当许多事物的真相脱颖而出,一些水乳交融的人情渐成秋后的草场,如一场终于散了的盛宴时,我的母亲,却还没有学会接受自己的不能馈赠无力馈赠。她已完成了一生的充分燃烧,当火星灼痛双眼时,她不懂得那不过是余烬在烛照记忆,她总是恪守着自己内心的规则,开口便是过问,劝诫,叮嘱,她仅剩的所有的热情都是关于孩子。总是这样。总是说不尽的孩子,我的孩子,和更多的她的孩子们的孩子。她看不见自己,当她蜷缩在被筒里,她就单薄得像一个孩子。当她立在人面前,她一天天矮下去,更像一个孩子。一个已然失去了生长和前途的孩子。

        终于到了这一步。爱,一度是神话,后来便成了一种习惯,成了恒久忍耐的生活本身,再后来,走到岁月的尽头,它是绝境。

        倒春寒果然说来就来,昨夜,连风都失眠了,呜呜的声音撕裂了案台上我刚刚写到第十七行的关于玉兰和白海棠的诗稿。我知道气温正在逆向前行,以最快的速度逼近零度以下,我知道有一场雪将要落下,那么,那些已经开了的花,这个已经莅临的春,在乍暖还寒的凛冽里,是怎样一副最难将息的姿势?我是如此急切地想到了它们,可我终究是不能捂暖它们的,我与它们隔着两层窗玻璃,一个长夜的距离,甚至在一首终于动笔了的构思中,我都不能将关心进行到底。半途而废,妥协,放弃,这些居心叵测的词语总是藏在更多词语的后面伺机而动,一有风吹草动,便倾巢出动,鱼贯而上,我和我孱弱的笔在这样的全线出击面前,总是溃不成军。是的,当又一篇文字宣告流产时,我是无奈的,无力的,而不远处,飓风正在凋一树一树的繁花。大雪助纣为虐,带着这个节气才有的沉甸甸的水分,重重地压向在风中凌乱的残红愁紫。

        送女儿上幼儿园,她不明白自己的棉毛衣裤为什么已被收进了柜橱却又拿出来套在身上。一个快要幼儿园毕业的人了,却还是不明白天气的反复无常,和寒冷卷土重来的速度与力度。她穿戴得像个小狗熊,极不甘心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再一次发问:妈妈,今天真的不可以穿裙子吗?我五岁的女儿对穿裙子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为什么天天都不能穿裙子?老师说迎春花都穿上黄裙裙了,我也要穿!她气愤地摇着我的胳膊。有时候,她会因此哭着不肯出门,委屈的泪弄花了她胖嘟嘟的小圆脸。然后我牵着她走进清晨的冷空气,袅袅白汽随女儿小小的话语飘荡。妈妈,我可以先玩滑滑梯吗?我低下头,女儿的小脸上是让人不忍拒绝的祈求。我回过身,被风雪扫荡过的校园里,所有童趣缤纷的色彩上都抹上了难以面对的冰冷和坚硬。我知道我宁可毁掉女儿新的一天的又一个快乐,也不愿让她的小屁股坐到结着冰渍的塑料梯椅上。不,宝宝!早上不能玩滑滑梯,现在天还没有暖起来。

        像个无助的小猫咪,我的女儿低眉顺眼被牵进高高的楼,我望着她的背影,掌心骤然失去了一双小小手隔着毛手套传递的温热。疼痛似乎如此无足轻重,却又浸漫到身体每一根神经。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心智健全的好妈妈。我知道我该让风冻红女儿的鼻尖,让阳光晒黑她的小脸,让她快乐的笑声像鸽哨清凌凌地飞过我的耳畔,可我竟然不能。我恨不得自己化做口罩、帽子、围巾,将她重重叠叠地包裹,我恨不得将自己的最后一点热力挤给她。孩子呵,妈妈多么不愿意你过早地懂得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妥协。可五岁的你必须得面对妥协,向不能穿裙子不能玩滑滑梯的冷天气妥协,向愚蠢而专制的妈妈妥协。    

        一群小鸟啁啾着飞落秋千架旁,觅食清冷的太阳。就几缕稀薄的光束,它们捕捉得那么执着。我的意念里,是无限放大的女儿受伤害的表情。我不知道丢下她在这里,我该回到哪里去。就在那一刻,失去家的概念,失去所有需要奔赴的目标,只有她的哀怨牵扯着我,只有她的依恋肯定着我。天地之大,而我能拥有的却不过是卑微的一景:她鲜艳的身子从几步开外就扑过来偎进我的怀抱,急切的呼吸像小雀儿的绒毛拂过我的脸。而当我抱起她,我们缠绕在一起的臂膀就像是生出了朝向天空的翅膀。

        但现在,我只是更多地拉着她的手。她越来越大了,我已经不能轻而易举地抱起她了。当我拉着她的手,走在每日要走的路上,我总是无法不想起几百公里之外的我的母亲。我知道,我也曾将自己的手像此刻的女儿一样,安然地交付给另一双手。只要拉着那双手,就是在最黑的夜里,我都没有过害怕。而现在,那双手是那么地怯于表达,就是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它也只是低敛着自己的愿望,不肯急急伸出去。当它彻底地拥有了枯槁,它便开始止步于理直气壮的抚摸。我常常想着那双手,握着它,不愿松开,一如在现时态的生活中,我能做的,只有更紧地握住女儿的手。我们相依着,一日日走向我的衰败,她的成长,我的漫漫的孤独,她的远远的未来。这样生生不息的交错,是多么令人伤感又使人振奋的生命的奥妙啊,一个人的后面还有一个人,一条路的尽头总会生出另一条路,四季轮回更替从无死灭,万事万物都在既定的轨迹上行走着,既如此,本无偏差,何须埋怨?

        难道是为了让我更深刻地明白这些道理,老天才安排了这个突如其来未老先衰的春?是的,我竟是如此必然地来到了一个季节的遭遇前,面对曾隔窗遥望过的那些姹紫和嫣红们体无完肤的被掳掠。正如我在昨夜风雪中所担忧的,它们已被猝不及防地推向了荼蘼。仅仅只是隔着几个小时的距离,所有的百媚千娇无一幸免变成了扑簌簌的花雨,蜷卧在园里的旧草间,树下的淤水中,路边的践踏下。就算早夭对花儿来说从来不是稀奇的命运,但这样遽然的零落终究也是太过仓促了吧,然而,映入我眼帘的它们,那么知命,安静,没有狰狞的挣扎,狼藉的自弃,也看不出谄谀的随波逐流。当风流陷于泥沼,展现给世界的却是一样的含蓄蕴藉,一样的舒卷自如,仿佛它们从来不曾以那样炫目绝伦的形象高挂枝头之上,仿佛昨日的繁华和今天的忧患实在是同样的遭遇,仿佛它们早就明了花开叶落无非是一场命定,宠辱不惊才是善缘。

        是不是,我读懂了一场花事,便真的懂了那向我席卷而来的一切?那么,我从此不会再逃跑,不会先自离开属于我的天命,责任,从此变得更忍耐,有足够的勇气去看清那些最致命的美和打击藏在什么样的日子中吗?可为什么,远方永远在比黑暗更黑的地方,等待着我的跋涉,却分明又摆着那样事不关己的面孔?——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骗局。那些容易被归纳被领悟的规律,总是披着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世的外衣,看上去确乎像是一种真理。当我踌躇于这样的似是而非时,又一夜恶梦渐次隐退,灰色的晨曦盖满了窗。呵口气,我看到了玻璃里的我,黑发柔顺,不带丝毫厮杀的痕迹,双眼依然盛满了貌似天真的疑问和企求,饥渴,孤寂,外强中干,这样的一张脸,与我想要索取的纯粹和决绝相去甚远。

        寒流似乎终于过去了,几场润润的雨,尔后是天晴如海。园子里像是重新开张了又一场盛宴,另一拨花儿敲锣鸣鼓,有的开,有的蔫,一天一个样子。这个迷途知返的春天,长得像一道了无结局的引诱。

        可诗是不能再重新出发了。那首落在我久违了的笔记簿上的春之语,像它所吟咏的花儿一样,在错开的季节里蹉跎成了擦肩而过的邂逅,终究没能完成一次弥足珍贵的停驻。无力诉说的永远无力诉说。绿色,热望,花开鸟鸣的祈求,丰硕的爱与梦幻,这些总是在煎熬着我的东西,以及更完整的幸福,当它们再一次从我的手中滑落,远逝时,我甚至被疼痛遗弃,那因爱成伤的收成怎么也撒播不到我佝偻的身影上。

        但这样的结局让人始料不及:青春,终于像一件缀满花边的夸饰的衣裳,被时光之手脱离了我,但我竟然还能无可救药地让心朝着那向阳的窗口。窗外是恒远的天,是我混迹于其中的背离我又包容我的人群。怎么可以拒绝这个多舛的花季,怎么可以拒绝泪水和感动啊?有谁能在没有爱没有恨的路上望到尽头?记忆在心底沉淀出一面澄明的湖,那些生命中的所有的人,鲜活地伫立在水中央。当我回望他们的方向时,怀念如雨后新苔般洇开,我不得不自问,谁有理由如此长久地沉陷于独守岸边的畸零?是的,我曾确凿无疑地接受过他们手中大朵的太阳,我本应知道在我走过的路上,每—步都有他们的足印深深浅浅相伴左右,像无言的鞭策,又像坚实的依傍。当隔绝无可选择地横亘于我们之间,事实上,我已被丰盈,被壮大,已被深深地滋养。这个苦恨无边的世界,惯于将人们的满目疮痍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它终不会让一个人两手空空地走开,赐予和剥夺总是同时降临,而抵达早已藏身于远离中。

        深深的夜,贪玩的女儿在睡前故事中睡着了。她的梦走进了童话的大森林,那里有数不清的花草野果,小兔儿的篮子里装满了露珠儿滚滚的大蘑菇,胖胖熊和小松鼠从树皮小屋里伸出脑袋喊,快来跟我们做游戏!她胖胖的小身子燕子一样飞过去了。我看到她在梦中绽开了花一般的笑。这一刻,连她也松开我的手了。我知道我站在她的梦境之外,一如我的母亲,早已必然地收回去了那双牵引之手。我知道其实所有人的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日子总是比落花还多,比遗忘更快。前仆后继的日子里,人们没有往事,一路姣好地走向明天。可谁能逃得开那最后的功课?——没有什么能湮灭爱的无始无终。就连时间都不能。

        窗外夜如诉,清洌的春日夜空中是一轮硕大明亮的月,那样的苍凉却蕴蓄着一种赤子般的绝色,仿佛昭示着可以重新启程的答案。我再一次打开那本笔记簿,是的,不能被述说的生活,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依然是无法想象的。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我,终于归于了和母亲殊途同归。尽管,港口虽在,我却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岸上了,尽管,在这个春天,那开满阳光和花草的庭院,从此构不成我母亲的现在,但我从这个夜开始,或许还来得及以心培土,以泪为墨,把这支补救的颂歌供奉到她的足下。是的,是时候了,我这样地堕落于诵读光阴之书,已经太过长久了。我知道我必须起身,关紧门窗,默默地为心中的另一个花园浇水。当季节风再吹过时,让自己挺立成一棵开满了花朵的木棉。

        那么,这么多日子和故事,你们看着我走下去吧。

 

原载《天津文学》2015年第4期

 

        严英秀,女,藏族,甘肃舟曲人,兰州文理学院教授,北京大学访问学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理事,鲁迅文学院第17届高研班学员,甘肃省首届四个一批人才。发表散文随笔、文学评论60万字,出版《纸飞机》(中、英译本)《严英秀的小说》《芳菲歇》等3部中短篇小说集,获“第七届甘肃省敦煌文艺奖”“第四届甘肃黄河文学奖”等奖项。2011年入选“甘肃小说八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