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唱千百首歌的一只鸟
沃德贡杰是最古老的山
一位高傲的老人
母亲库萨康玛好吗
孩子念青唐拉以及子女们好吗
你胸口的蓝天
你仰望的空间
是否有一个极不渴望的生活
只要你打开天
我的前世是一只鸟
会唱千百首歌的一只鸟
我现在就飞回你的耳朵里
唱出一次生命再次经过你的歌
你的梦里有多少个时间
能直接抵达天空和大地
拿出人父之心
种下你的善良
今年开花之时
容我叫声爷爷
肚子里的海浪
我梦见一滴水
滴进海里沾上一朵云
云上坐着天
像一面镜子看着人们的心
奇特的云朵变化着模样
看人们学会多少
来自她的颜色和尘埃和竹叶上
流入内心的光和暗
我梦见的不是一滴水
是一把钥匙
不能打开任何锁只能锁
锁得越多让你越明白
肚子里的海浪
不让冲坏脑子里推不开的门
上面画着的图
惊愕地发现雪中漫步的西藏
说着拉萨的天
找出一块有心跳的石头
在卓木拉日山
拉曲河从天空中流出来
从无际中流出来
从神话的骨髓中流出来
从卓木拉日的眼里流出来
流进未来
我没有看清每一滴雨水
落在地面之前
如何流出山的胸口
我无法放开撞向四处的眼睛
无法跟着一百三十马力的车速离开你
拉曲河，用懂洁湖的声音
给堆纳草原唱首歌
唱出生死在轮回的迹象
让每一块石头
盯着我的心
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到
你弯曲的身体里
找出一块有心跳的石头
还给草原
我要守护这硬化的天空
深入
下一个时间
在光里打滚的样子在里面
眼睛凝视得越近看到的东西越大
用放大镜看
一粒尘埃的大，能盖住你的心
到夜里，一面沾满星星的墙
投射在八廓街的墙上
八廓街上遇到的墙，都会说话
说人们的需求，安慰，依靠
在海的上空有一层土
土中长出了房子
房子的四面都是墙
守着壁画的墙，抓着窗户的墙
开着大门的墙，护着眼睛的墙
守着日夜的墙，看着今天的墙
墙内抱着墙外的人
锅，盘子，筷子，床，鞋子，衣服
满地的灰尘
在光里打滚的样子在里面
也在外面
八廓街有六层世界
六层世界在你嘴里流入心里
你看到这个墙壁上有个世界
有各种世界
有各种的自己和他人
你在八廓街找到一只船
不需要买票，直接能抵达
墙内墙外的所有地方和时间之中
你听见海浪爬到天空时
你看明白自己
你看明白八廓街的圆
再也不要担心
这里的大海不存在
活着的银碗
一粒青稞浓缩成一条河
倒进一个活着的银碗里
埋在身骨中偷袭她的眼神
她站在黄昏的河岸唱着自己的名字
坐在桌子上的酒杯
摆着一张晴天的脸
打开云，看到青稞地里流淌的月光
丝丝如雨，滴答滴答往心里流
从一粒青稞中流进身体的所有感觉里
月光扶着醉意的容器
里面装着银碗里能听到的大海
天空只是半个白
土地背着太阳回到窗前时
我看到，一条逆流的溪水
大把大把地吃着日夜
我要在黎明前跑起来
天把愤怒的脸脱下来
盖在山顶
然后把藏在山后的太阳放出来
给我们笑
雨中散步的雨伞帮我顶住一次天
眼里掉进的夜跟着暴雨和电闪和雷鸣
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的路
看不到的光是你看不见的自己
我要黎明前跑起来
跑到沙冒村的尽头
抓着一座山的辫子
抓住太阳的笑
生活里晒着一轮太阳
抓着前面的蚌巴日山
走到了山下，回头看
日子被时间压缩成了人
生活里晒着一轮太阳
房屋里的风和阳光都是被过滤的
禁止的，不回头的
突然想起在上海看到的长江里
流淌着黑色的雪山
在河南听到切开草原的黄河
把透明的身体留在草原
鸽子在我心头捡到一根草
飞出两百米
搭建一个和爱一样的家
翅膀下燃烧的风
像佛前供养的钱
佛变成了人
替人们活着的赤尊赞
在白拉姆的胸口
举着一轮太阳
脚步发抖的牛奶
拉萨的天空很冲动。风移动
她无动。白色的脸上藏着蓝
不存在生活卡住脖子再找方向
看到一只手吃着刀
一只手种着花。唐卡里
撞开一扇宽容的窗
五颜六色，每一张脸都好看
都愿意给你一次交流
看够了，最后弃置在路上
心动，她无动。手动的心
戴不上耳朵的口罩
一根绳子围绕着大脑
绷紧所有能看见心的缝隙
拉萨很冲动，人一动
她们都在动。各种各样的姿势
一步穿过三步
跑出去的都不在大街上
扎年琴的声音抬高了她
脚步发抖的牛奶
在银碗里，向雪山冲动
雪山变成河水
拉着大山，向大海冲动
原刊于《长江文艺》2023年第5期（责任编辑：丁东亚）
沙冒智化，藏族，原名智化加措。自由撰稿人，藏汉双语诗人。故乡卓尼，现居拉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培根工程”首批入选作家。入选第十届“十月诗会”、第38届青春诗会。著有《厨房私语》（藏语）《掉在碗里的月亮说》（汉语）等七本诗集。曾在《人民文学》《诗刊》《十月》《达赛尔》等刊物发表藏文和汉文作品。荣获首届“吐蕃诗人奖”、2020年获意大利金笔国际文学奖、西藏“新世纪文学奖”等。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法，意、西班牙等语种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