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宣扬正义、忠诚的獒文化为中心的长篇小说《藏獒》出版后,立刻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一时间,关于狼性和獒性的争论铺天盖地。《藏獒》迄今为止已售出近50万册,获奖无数,还被翻译成十几种文字、20多种版本热销海外。今年年初,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藏獒2》,再次点燃了轰轰烈烈的“獒狼之争”的战火,在社会上又引起了“藏獒热”的新一轮高潮。就《藏獒2》和相关的一些问题,笔者采访了它的作者杨志军。

  笔者:为什么要写《藏獒2》?它跟《藏獒》的故事有何关联?有哪些不同?

  杨志军:《藏獒2》在故事上是《藏獒》的延续,《藏獒》中的几个主要形象,比如獒王冈日森格、多吉来吧、大黑獒果日等等,都会出现在《藏獒2》中,但同时又有新的藏獒形象、新的悲剧角色、新的性格展示。更大的不同在于:书中不仅写了藏獒在非常时期里的精彩表现,也写了它的对立面狼的出色行为;不仅写了作为个体的藏獒和狼各具情态的面貌,更写了藏獒和狼的团队意识和团队行为,写了藏獒的团队和狼的团队的不同组合、不同形式和不同的作战姿态、行事原则;不仅写了藏獒和狼打斗厮杀的惨烈场面,也写了它们和平共处的一面;不仅写了它们的勇敢忠诚,也写了它们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一面。

  笔者:在《藏獒2》里,为什么会把故事的重心放在狼群和藏獒的打斗上?

  杨志军:我想还原这两种动物的本来面貌,尊重它们曾经有过的生存事实,也是为了更加充分地展示它们的气度和本领。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打斗是必须的,就好比写战争的作品不能没有战争场面一样。

  笔者:《藏獒2》中有很多打斗场面,在精彩程度上会不会重复?读者会不会产生视觉疲劳?

  杨志军:打斗不可能重复,要是重复就不写了。至于读者,只要喜欢藏獒和狼,就不会厌倦,很多人不是说《藏獒》里的打斗还应该多一些吗?

  笔者:在《藏獒》和《藏獒2》里,你都写到了狼,你是如何看待社会上所争论的狼文化的?

  杨志军:我是一个道德至上主义者,我认为无论你干什么,无德即是可恶。而狼文化完全无视人之为人的基本行为准则,公开提倡弱肉强食、贪得无厌、损人利己、无信无义的强盗哲学、市侩哲学,把狼子野心当作人的正常之心,视弱者为草芥,置弱势人群于不顾,是极端利己主义的恶性膨胀。

  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所谓“狼文化”与狼这个物种毫无关系,很多坏主意、坏思想都是人强加给狼的。比如,狼的贪婪只针对食物,是生存的需要,它要活下去就必须这样。人的贪婪则表现为骄奢淫逸、损公肥私等。狼在现实中越来越少,几近绝迹,是自然中的悲剧角色,“狼文化”却大行其道,是社会中制造悲剧的角色。“狼文化”首先是对狼这个物种的侮辱、强奸和歪曲,其次才是对人类社会和道德标准的践踏和戕害。所以我在《藏獒2》中用很多笔墨写到了狼,既写了狼的荒野原则:凶狠残暴,也写了狼的温情脉脉、义气多情的一面。草原上的人都说,狼是“千恶一义”的动物,也就是一千匹恶狼中必有一匹义狼,或者说,狼做了千件恶事之后,必有一次义举,这匹义狼在哪里?这种义举是什么?我想有所表现和挖掘,以便多层面、多角度地表现狼。

  笔者:在故事的结尾,您写到除狼运动,你怎样看待草原生态的变化?《藏獒2》是否能称为一部生态小说?

  杨志军:作为自然的代表,藏獒和狼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它们相辅相成,互为依存,对立而统一,既是大草原上一对永恒的冤家,也是在维持生态平衡中缺一不可的双方。从这个角度讲,《藏獒2》也可以算作生态小说。人和自然的关系,是我一直致力于描述的一个主题。

  笔者:《藏獒》系列出版后,出现了企业团购的情形,你如何看待藏獒精神和企业文化的关系?

  杨志军:《藏獒》和《藏獒2》都有励志的作用,企业提倡什么,以什么样的精神符号营造自己的形象,是关乎企业生死存亡的问题。任何一个企业,不管它生产和经销什么,它的理念的核心都应该是“创造”与“诚信”。而藏獒恰恰就是“创造”与“诚信”的化身。藏獒比狼更勇敢、更威猛、更讲究团队精神,也更重视领导人即“獒王”的作用,它们是气魄惊人、勇往直前、创造开拓的先锋。同时藏獒又是忠诚的代言,老板要忠诚自己的事业,企业要忠诚自己的客户,产品要忠诚市场,营销手段要忠诚消费者。同时在企业内部,员工要忠诚企业,忠诚你所信赖、值得忠诚的领导人,要勤勉,要坚韧,要独挡一面,老板也要对得起员工,要像藏獒那样信任他们、保护他们、帮助他们,提高他们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笔者:你的《藏獒》出版以后,藏獒经济也跟着火爆起来,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杨志军:写作《藏獒》,本意是反映喜马拉雅藏獒原生态的生活面貌,针对人类社会的道德缺失,提倡我所心仪已久的“藏獒精神”。没想到,首先推动的却是藏獒的涨价,是藏獒市场的畸形发展。一只藏獒数百万、数千万的标价,完全是无稽之谈,一条人命值多少钱?我们提倡“獒性”的伟大,并不是说,藏獒就比人高贵,在我们这个地球上,平等生存的原则、生命价值对等的原则,是最高的原则。

  藏獒经济的畸形火爆,让这样一种国宝级的特殊物种蒙受着极大的耻辱和痛苦,它们被关在狭小的铁笼子里,被长途贩运,被无数次地倒卖,被莫名其妙地展览,就像无期徒刑的囚犯一样被无止境地关押。可怜的藏獒在前所未有的苦难和悲痛中,为那些私欲膨胀的人赚取了一沓又一沓的钞票。而它们痛不欲生的现状却无人关注,也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