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秋霜

——山寺有感

病骨经秋霜
一场霜落在十月的花上
花呀大地小小的酒盅
落日是个大酒盅
溢流出的血酒溅到了谁的鞋上
经过了一场秋霜的人
请端起花的小酒盅
经过了一个秋天的人
请端起落日的大酒盅
经过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人
肯定是那个拖曳裙裾在佛前点灯的人
点灯人啊请走出寺门看一眼这大地上的风景
然后端起盛满清水的紫金钵体
再念一声阿弥陀佛     

 


一个朝圣者在大昭寺

 

月光摇响了大昭寺的风铃

那时你背向苍茫

赤裸着心脏

 

用佛的胳膊搂紧自己

牵着自己的手

发现是人世上最深的伤口

 

拉萨以远

不见一个屋檐

风雪怀抱来世的青稞坐在中间

 

赞美的光

来自含盐的口中

 

有一个瞬间,在天堂和尘世

模糊着位置

而有人在身后拉你回去——

 

卸下一路的风声

半生的热和冷

睫毛上有雾在凝聚

前程从此被打湿

 


草原:清晨

 

清晨,天空蓝的发暗

但雪山明亮

微凉的风掀动一河谷的静寂

我站在风中,看那些牦牛静卧、

站立或走动

均显得孤单

 

我沉眠和做梦的黑帐篷孤单

空空的拴马桩孤单

对面山梁上雪鸡一串嘎嘎的鸣叫声孤单

石隙间一朵孤单的蓝色野菊花上的露水

我总以为是月亮在夜晚行走留下的痕迹

孤单的小溪水从昨天又唱到了今天……

 

现在,我还不准备出发

我还要这样孤单而安静的再站一会儿

在初阳还没有用红绸子裹住眼前的一切之前

我还不打算把牛羊吆到更沉闷的远山

 


夜行在高原

 

喝醉了露水的高原

我沉默着穿行

我的沉默是一团淡蓝、轻盈跳跃的火焰。

 

紧跟我身后的马

呼吸随宁静膨胀着

它拌动青草的四蹄

偶尔惊动了对面山凹里一对做梦的翅膀。

 

我的弓背在我身后

我的箭插在我项上,如果

有一只怀孕的野兔引路

我的双脚就会踩过遍地露水一直走向天边。

 

天边不远

就在明月低低徘徊的前方,

而被我渐次甩在身后的那些

斑驳旧雪

谁相信那本是我留下的

一点点买路的银子呢?

 


鹰或翅膀

 

鹰收敛起翅膀。

那是一副,

破旧不堪的翅膀。

仿佛时间的一个黑洞:

凝睇、沉默的鹰,

两肋下的孤静远胜十万大山。

而当鹰振翅高飞,

仿佛打开两本陈年旧帐薄。

横过无垠长空的风啊——

帐房先生麻利的手指,

可能在春、夏、秋、冬四个算盘上,

计算出帐薄上所有的风、霜、雨、雪

——鹰一辈子的黄金和白银来吗?

……

 

低处,戏谑或仰望的目光

一根鹰翎就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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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更登加,曾用笔名雪山魂,藏族,1978年12月生于甘肃天祝。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在《诗刊》《民族文学》《星星》《文学界》《文学工行》《绿风》《诗歌月刊》《诗潮》《飞天》等数十种文学刊物发表大量诗歌散文作品,入选二十余本文学选本,曾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奖、第二十五届“东丽杯”全国鲁黎诗歌奖二等奖、《诗探索》中国新诗发现奖入围等文学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