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嗓子”歌星

         

        毛驴在虎背上歪着身子说:“你这个牛犊还不死心”斜昵了一眼牛犊。“是啊,现在谁想看你的那些东西呢,放着丰美的绿草不吃,脑子进水了”毛驴身后的狐狸和熊猫立即附和道。

        驴说:“我现在的出场费,是你三年的工资。”驴得意洋洋地说完后,接着满脸同情地对牛犊说:“你还不如给我写些歌词,作为你母亲的朋友(母牛它们曾在一个牛圈里待过很长时间)我绝不让你吃亏。”狐狸和熊猫又抢着说:“你写的那两本书多亏羊老师出售给它的那些羊学生们,若拿到机关里恐怕连一本都没不出去。”两人如数家珍地说他们的大哥驴如今如何家产万贯,旗下团队如何如何壮大起来。说着说着狐狸和熊猫自己流出了口水。牛犊见状,不禁噗哧笑了起来,可它见到歌星跨下的老虎已累得汗流如雨,心里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哎,曾经所向披靡的猛虎阴差阳错竟落到做他人坐骑的地步。牛犊清楚地记得就在那一夜,驴凭着自己得天独厚的洪亮嗓子,战胜所有的角逐者,在台上,浪涛般的欢呼声中,使出全身劲儿一踩一跳,腾飞到星空中闪耀起来。从那时起,驴的原先灰不溜秋的毛发也日益油光耀眼,不说马和布谷鸟,几乎所有飞禽走兽都拜倒在驴的弯弯曲曲的腿子跟前。狮子感慨万千地说:“我们以前真是有眼无珠。”并下令今后对歌星不准叫驴,要敬称“金嗓子”。

        歌星和它的随从扬长而去后,牛犊再也集中不了思维,它的灵感就像吸干水分的青草一样枯萎,金嗓子刚刚说的那些话像个诅咒一样不停地敲打着它的耳膜。

          

蠢猪

 

        星期六,闲得无聊透顶,出于消遣,蠢猪上了网,突然在网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姿,图片旁边还配着一堆醒目的文字,蠢猪惊呆了。它怎么会说那些赞美话呢。

        自从猪陷入这片森林之后,为了共同话题,为了曲调一致,人家怎样敲鼓,它也只好那样跳舞,你说谁敢违抗命令?唱久了同题歌曲,一天舌头不知丢掉到在哪里,于是在地下找啊找,苦苦寻找了许久,最后还是徒劳无果。没有舌头怎么生存?猪只好接受上级的恩赐,安了现在这舌头。后来才知道,大伙嘴里无不都是安装或是借来的舌头,没有一个是天生的,这对猪来说何尝不是安慰呢。开始时,这舌头伸张收缩有点困难,但时间久了,慢慢的灵动自如起来。但毕竟是猪,因脑袋笨,森林里的都叫它蠢猪。大家都说我们的蠢猪从来没有说过像样的话,更不要说经典名句。但今天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作为农业管理负责人,它到农田里去转看倒是真的,可哪里说过那些赞美话,“庄稼长势这么好,主要得益于领导有方,上下共同努力才有今天这蓬勃生机的田野”。当然狮子和老虎,还有围绕它们的狐狸和小狗们看到这篇消息后,会由衷的说“我们的蠢猪终于说了个人话”。蠢猪越看图片上自己丑陋的外表越认不出自己来,它知道这图片新闻是精明的猴子和那擅长于漂亮文章的母鸡的共同杰作,但不知为何猪对此不但没有一丝感动,反而被玩弄的气愤令它胃里搅痛。“再不出这片森林,没有一天是属于自己的”从屏幕上收回目光后猪心里这样感慨道。

 

潜能

 

        我们奉乡长大人的命,出发了。

        不知何因,一路上开车的他一直吊着脸,吊得像个亏了本的生意人一样。这里离目的地还有四百多公里,怎么办?车上只有我俩,漫漫长路,在这个铁匣子里死气沉沉真的难受。俗话说:“走长途需要找话来聊,无话就要有歌唱”,我既不善谈又不善歌,但两人总不能冤家似的闷闷不做声吧,应该找个话题聊一聊。于是我随手拈了近日见闻为话题开了头,设法让他乐一乐。可他听了之后只是挤出了些象征性的笑容,偶尔点点头,但仍旧吊着脸,脸上且依旧乌云密布。也许是我口拙笨舌没有一点吸引力,或许是我嘴里吐的这些纯粹是掉了牙不够味吧,看上去我的伙伴对此毫无兴趣,我若没有看错的话,这位同路人脸上似乎还有不耐烦的表情。我想应该就此打住,不能再继续自做多情了,于是我掏出手机自找自乐。感谢这进口的高档车,不知不觉中我们到了位于交通要塞的那座城市中。车一停俩人不谋而合地下了车进入了饭馆。大饱口福后,我两喝了会茶,一看时间已经接近下午14时,我两不得不动身了。要知道下午下班前赶不到省上,那个项目就要泡汤了,项目若要泡汤了,白白跑了一趟长途不说,我和他无脸回去。新上任的乡长几日前就放了话:“你两如果完不成这次任务,就别回来”。不过今天老天爷特意恩赐给我们出门人一个好天气,在这条宽畅的油路上加个油门,下午四点钟就会轻松到达到省城的(长途跑的时间长了,这点把握我们有)

        出了城,翻越一座山后,随着颠簸和摇晃,一种困意袭上我全身,眼皮不由地耷拉下来。我刚合了眼,突然前面转弯处一个醒目的广告牌,让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那个极大的牌子上眉目清秀的一个少女手里端了只龙碗,微笑欢迎每一个路过的人。这个倒生不熟的脸孔是哪里见过呢,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是她,没有错,我的侄女和外甥们追捧的红人,听说她从全国千万名赛手中脱颖而出,斩获最后的桂冠。如今她的名和势力就像隆达(风马)一样高空飘扬,你看她笑得多么自信,现在正在为某奶粉厂做广告呢。可这位同伴斜睨了一眼广告牌“呸,她都做广告,真让人恶心”拉下窗户啐了沫,这个举动叫我不得不惊讶地看了他几眼,因为从出发到现在他一直默不做声,突然这么说,我哪能不惊讶。“这些娱乐圈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他见我睡意烟消云散,开始评论起影视圈来,内地的、港台的、西部的,他无所不知,并且他的了解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热衷偷拍的记者。我以前真的小瞧他了,以为山旮旯里的他只会搓麻将和打红桃四,还有只专注情场猎物,人不可貌相啊。“这些卖艺卖身的”他见我洗耳恭听继续发挥了自己的潜能,偶尔哈哈大笑起来,就像我前面玩弄手机自个乐一样。随着他说话的节奏,脸上那些肥肉也不时地抖动了一下。我看着他水沫星子乱溅,猜想这个口若悬河的底气的由来,前面不是没一句话吗?除了刚才吃饱喝足给的力量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中午那个手抓牛肉真的不错,我们那个地方他妈的连个像样的饭馆都没有,早上出来时吃个早饭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连骂带评证实了我的猜测,也让我回忆起两人饿狼扑食般的吃相。就这样在他的滔滔不绝的声音中,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进入了省城的怀抱里,我不禁不禁感叹身处异地像梦幻一样变化不定!更应该感到幸运的是终于到了目的地,要不然我不知道还要受多少这位演说家无所顾忌的唾沫星子的罪了。

 

放生和关笼子

 

        “我在假期里,让娃娃多玩一玩,至于作业吗,能写多少就多少。”

        “这哪行,你这种做法简直是放生!我可跟你不一样,叫丫头不仅要写好假期作业,白天上钢琴学习班,晚上要上英语课,我来回跑动真累。——可这值得,自己没上好学,不能让丫头也和自己一样,再说早日不开发智力怎么行?”

        “你这种做法叫关笼子!”

        “什么?不跟你不说了,简直是对牛弹琴,哼!”

 

路上一幕

     

        我刚从小区大门出来,看见邱局长正上来,我本能地给了对方一个笑脸,局长也习惯性地向我点了个头后,仍挺起胸膛高昂着头颅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后,跟在后面的我突然想起了有事要找他。“邱局长,邱局长”连喊三声,前面的人才“嗯”了一声后缓缓地转过头来。但不巧,这时马路上一辆车打着喇叭停了下来,摇下窗户露出了有福相的脸,“小邱。”邱局长听见这洪亮的叫声,立马扔下我转回头去,“官县,是您啊”他躬着身健步飞奔到车边,路宽加之车声人声嘈杂,我听不到县长和局长谈什么,只见县长动一次嘴,局长哈着腰点一次头,不停地搓着手。见到这一幕,我胃里还未消化的午饭上下搅翻起来,但我强忍着,让反胃成为习惯。

 

原刊于《贡嘎山》2016年第5期

        龙本才让,藏族,笔名道本,青海省循化县人。在《章恰尔》《西藏文艺》《青海藏文报》《贡嘎山》等藏汉文报刊发表各类体裁作品,出版有母语小说集《银耳环》和散文集《山那边》。2014年散文集《山那边》被诗人阿顿.华多太翻译成汉文,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同年母语小说集《月圆时分》入选大型藏文文学期刊《章恰尔》编辑部策划、编辑的《21世纪藏族作家书系》(第六辑)。现居青海果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