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人,是一粒青稞


我的爱人

是一粒青稞的种子

被埋于高原的某一块沃土

风里,雨里,雪里

没有一个农夫吵醒她


我的爱人

是一株熟透的穗子

被秋风吹得昂起了头颅

霜里,雨里,雾里

没有一颗青稞慌忙坠地


我的爱人

是一盒炒熟的糌粑

被供于温馨家庭的餐桌上

酥油、奶酪、奶渣

也有幸同她平起平坐


我的爱人

其实是一块

只有,在九月的秋天

才能收获的青稞地



月光,和黑夜一起深呼吸


枕着一轮明月

安眠于憧憬的光芒里

梦里的月光,在地上

留下了一抹白色,一种遐想


回不去的夜

闯进了月的心扉

明月升起,听雨的人

各自散去,也不再归来


星光四起,听风的人

沉默中,听清了夜的心事

黑暗深处,晚的故事

也在熄灭的灯盏下告终


北边的月光

是夜的眼,是光的源

缓缓爬进了乌黑的洞穴

月光,和黑夜一起深呼吸



借一种古老的语言


写一首诗

玷污了一团又一团稿纸

白色的纸上,黑色的墨

借一种古老的语言

揭开了稀奇的秘密

却在麻木中不断重演


做一场梦

徜徉在一个又一个黑夜里

虚幻的夜里,深情的话

流露在静谧的仪式里

一丝微弱的呼吸

也纳入了一段精彩的梦呓


走一段路

糟蹋了一双又一双鞋子

泥泞的路上,笨重的鞋

有苦也说不清

并不怨一双忠诚的鞋子

只是遇上了一个难缠的行人



浴火重生的飞蛾


深夜的火焰下

一只飞蛾

经不住光的诱惑

葬身于炽热的火海

也许,有些生命

注定以这样的方式永别


扑火的飞蛾,多么美丽

为了光芒,为了生活

豁出自己的血肉之躯

换来一把凄凉的灰烬

或许,是一种幸福

或许,是一种悲剧


飞蛾的冲动,飞蛾的痴情

换不回浴火重生,只是

击落了自己的翅膀

还有一生要飞翔的天空

暗淡的火焰下

化成了一地的灰烬


一只飞蛾,被火焰吞噬

并没有引起反响

还有,一只又一只飞蛾

相继扑火,无休无止

愚蠢的飞蛾啊

蛊惑的火焰啊



来自某颗星星的光


一个吻

植入了爱的骨髓

随后化为神的旨意

召唤出人类原始的欲望和繁衍

正是一个平凡的吻

写出了人类千年的情史


一缕光

绽放在希翼的目光里

是红色、黄色,还是无色

来自某颗星星的光

照亮了大地,温暖了人心

就是那颗熟悉又不知名的星星


一阵风

缝合了大地的裂痕

愈治了大地的悲伤

风,吹遍了每一个春天

风静了,无法展翅高飞

也带不走花香、尘埃,还有人间的爱



我不要三天的光明


我不要三天的光明

也不要三天的黑暗

只要一颗会发光的心

哪怕尝不到永远的光明

也宁愿苟活于简单的世界里

相信上天会眷顾我的黑暗


我不要三天的光明

也不要短暂而又虚伪的希望

既然接纳了命运的恩赐

面对光明的残忍与贪婪时

我也会坦然接纳无尽的黑暗

宁愿在黑暗里跌宕


我不要三天的光明

也不要三天的希望所换来的绝望

相信,我的前世

曾在光明中诞生、离去

也祈祷,我的来世

能在光明里觅得淳朴



播种一粒欢乐


审视每一粒种子

丈量每一块沃土

在春天,把一粒种子

埋在土里,酿在心里

那些希望的种子

到了秋天,才能安全分娩


大地的肌肤上

露出一丝春的气息

耕耘的季节里,遍地都是沉眠的生命

熬过春天和夏天,还有秋天

持着顽强,怀着孤独

结出满地的鲜活生命


如果,在春天

播撒爱和光的种子

待到金秋

遍地都是温暖和智慧的硕果

在春天,播种一粒欢乐

等到秋天,会收获满满吗



对峙


天与地的对峙

让四面的风,避之不及

时光,刹时停驻

天与地,用千百年的坚韧

让大自然的一江一河

织成了大地的脉络


来自外太空的风

也不会独自漂泊

还有许多未知的生命

比如太阳、雨水

是一种坚强的力量

就像对峙的天与地


落日时分

风静了,大地

在忧伤中死去

无人前去悼念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

更多的生命也在等风吧



爱情,是一种修行


爱情是一种修行方式

是最自然,最安逸的状态

时间或短或长

爱情是流星划过的一个瞬间

也是陪伴一生一世的承诺


爱情是一种历练形式

是最残酷,最漫长的过程

规模或大或小

爱情是坠入深渊的恐惧

爱情也是感受阳光的温暖


爱情是一种生活习惯

是最简陋,最单纯的感觉

日子或穷或富

爱情是忘记悲伤后的幸福

爱情也是心照神交的知己



简单的寂静里


到嘴边的疑问

想从喉咙里咽下

却被卡在某个部位

此后,会脱出而出

或者,消化在一堆食物里

也不会被人提及


走在路上的疑问

不再是多余的呻吟

而是生活与大地的感言

简单的寂静里,一切可以浮出水面

或许是沉默的另一种说法

一直存在,却未被发觉


或许是一种觉醒

那些虚构的疑问

化成了无形的默许

发光发黑的嘴唇,沾满疑问的嘴唇

躲在僻静的地域

宁愿活活生锈,也不再张开



低语神灵的名字


起风晚了

无声的躯壳,被秃鹫叼走了

高贵的灵魂,被神灵携走了

尘土扬起,沾血的骨骼

埋入了大地的怀抱


一具肮脏的躯壳

容不下一个高贵的灵魂

又把寄托灵魂的诗句

搁置在遍地残骸的坟地

任它经历了风吹日晒的日子


握紧沿途的一枝苦花,一抹夕阳

低语神灵的名字

不愿从天堂抖落

希望在下一个轮回里

寻得一方更好的归宿



一抹妄想的火焰


我体内,妄想的火焰

至今没法熄灭

真如一场漫长的梦啊

一次次被泪水浇灭

又不幸燃起,还要汗水,血水吗


我脑中,虚情的星星

顶着孤独的夜空,从未陨落

一颗星,闪着虚情的光芒

晃悠在头顶,照亮了前路

至今没有离去


我笔下,裸露的行人

不惊不慌地上路了,也没有羞怯

或许是这支倔强的笔

把他们打回了原形

从此,无需伪装,也无需妆饰  

完代克202104.jpg

        岗路巴·完代克,藏族,1997年生于甘肃甘南。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民族文学》《西藏文学》《达赛尔》《贡嘎山》《青海湖》《白唇鹿》等期刊和选本。西北民族大学中国语言文学部在读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