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

 

 

2014年1月19日下午

他要留下我一个人出门去

 

我拦住了他

他说:我又不是犯人

 

我说:你就是我的犯人

我的心就是你的监牢

 

我判你下半生寸步不离守着我

你要遵守监规牢记狱言

 

我要白天眨眼看见你

夜里伸手碰到你

 

我把我的一日三餐给你

我把我的一年四季给你

 

我把我滚烫的子宫给你

我把我柔软的青草给你

 

我把我给你

留在监牢里和你一起直到老死

 

《在岁末遇见一个人》

 

一个人在当周街上走着的时候

从远处走来一个人

 

经过我身边时

他冲我点了点头

 

我看清他眼神黯淡

面容憔悴

 

我停下脚步

很想和他说句什么

 

他拉拉衣领继续向前走去

脚步有些疲惫

 

他把一只黑色皮手套丢在路上了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叫他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

站在街上我突然有些莫名的悲伤

 

《春天的第一场雪》

 

出门的时候

突然下起了雪

 

正是黄昏

它们大片大片飞过头顶

 

我掏出电话和妈妈说话

它们落到我的肩膀、头发、围巾、鞋面上

 

拍拍手它们走了又回来

白色的翅膀白色的眼睛

 

到第二个十字路口

它们蒙住了我的双眼

 

我和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

这雪多像她两鬓的头发,细细,有些温热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

这句话便哽在喉咙

 

滚烫滚烫

我的眼睛突然也下起了鹅毛大雪

 

《散步》

 

从一月开始每天晚饭后要出去走走

他一直走在靠路的一侧

 

西路行人稀少

来来往往的大货车经过

 

他不时提醒走慢些

一直没有放松抓着她的手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

说孩子的长相、脾气、说话、走路的样子

 

这个时候

她觉得自已的肚子比原先大了许多

 

过往的行人仿佛都知道她怀孕的消息

她把步子调到最慢说话声更轻柔

 

她喜欢这样的散步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她感到很满足

感觉她的肚子与这条马路一样宽阔

 

《院子里拴着一只狗》

 

院子里拴着一只黑色的狗

跟我的奶奶一样老

 

稀疏的毛发粘连在一起

无力地抬头瞅瞅经过的人

 

没有人搭理她

她的皮太厚毛没有光泽牙齿只剩几颗

 

我的奶奶也吃很少的饭

风吹过的时候她看上去就要倒了

 

她如今很少出门

最远走到大门口

 

谁也不知道她向外望什么

谁也不知道她想看见什么

 

大雪就要来了

黑狗在冷风中抱紧身子缩成一团

 

我远远地站着

真想给她披上一条毛毯

 

《今天,她没有理我》

 

下雪了,很小的雪片

地上薄薄的一层

 

我小心的穿过院子

去告诉他们一些即将要办的事情

 

她还好吗

外面太寒冷了

 

早晨我穿了两件毛衣

穿了雪地靴

 

从家里走到单位

再从办公室来到食堂

 

从食堂到卫生间

没有一点她的消息

 

我稍微加重了脚步

她静悄悄的

 

我大声咳嗽

她静悄悄的

 

我放上舒缓的钢琴曲

她依然没有声响

 

我慢慢地用手抚摸腹部

她还是没有回应我

 

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她们说我看上去快要哭了

 

《下雪天遇见一个孕妇》

 

天上飘着细细的雪花

路上走着一个孕妇

 

街道沉默

她独自一人

 

雪落到她的帽子上

她没有去拍

 

她没有化妆

没有带小花狗

 

一直向前走去

像我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

 

时间多么慢长

以前我妈妈也一个人走在下雪天的街上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人行上

不敢靠她太近

 

雪越来越大

不知道路有多长

 

只有我一个人跟在她后面

比她走的还慢还吃力

 

我走在她后面

只是想看看我妈妈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妇产科》

 

过道里排着有病的人

少女、妇女、未婚的、结婚多年的

 

她抱着空空的小腹

虚弱的靠在冰凉的铁椅子上

 

窗外大雪飞扬

谁也不认识她

 

她小心翼翼紧紧捏着小小的纸片

仿佛双手拿着的是子宫、附件、输卵管、乳房

 

脱掉上衣脱掉内裤

像一片失去水分的叶子轻轻地落下

 

瘦弱的、肥胖的、美好的身子

在冰冷的钳子、刀子、镊子下躺着

 

这是时间是青春

不要了

 

这是十八岁三十岁

不要了

 

女人的身体像一个巨大的仓库

现在是一个装满空气与风的袋子

 

盘子里的都是破碎的、无法拾起的

留下没有颜色的、不需要的、看不见的

 

外面,雪地里

无数有病的女人排队向妇产科走来

 

她们快速脱下内裤一个个躺下来

像一朵朵白的花

 

《广场上》

 

花坛里的草还没出来

几个人刚刚翻了土

 

阳光猛烈的射下来

新翻的泥土味一直在空气中

 

旁边的公路上来来回回的车经过

不远处坐着一个男人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偶尔站起来接电话声音柔和

 

云彩淡淡的飘过来又走远

广场上的人开始陆续回家

 

我已经坐一个上午

在亭子的一角

 

拿着的一本书

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另一头的那个男人还安静地坐着

没有人叫他回家

《他没跟我说一句话》

 

取下眼镜

他把外套挂到衣柜里

 

拉开被子躺了下来

然后翻了翻床头的一本杂志又合上

 

他将灯关暗了一些

把身子翻向另一边

 

打开手机看腾讯新闻

中间接了一个电话

 

起来倒了杯水

又上了次卫生间

 

然后他坐在床边

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又将它熄灭

 

夜色更浓更重

他拉了拉被角

 

向里面挪了挪

冰凉的身子和粗重的呼吸

 

他突然从身后抱住我轻轻抽泣

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在岁末遇见一个人》

 

一个人在当周街上走着的时候

从远处走来一个人

 

经过我身边时

他冲我点了点头

 

我看清他眼神黯淡

面容憔悴

 

我停下脚步

很想和他说句什么

 

他拉拉衣领继续向前走去

脚步有些疲惫

 

他把一只黑色皮手套丢在路上了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叫他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

站在街上我突然有些莫名的悲伤

 

《他没跟我说一句话》

 

取下眼镜

他把外套挂到衣柜里

 

拉开被子躺了下来

然后翻了翻床头的一本杂志又合上

 

他将灯关暗了一些

把身子翻向另一边

 

打开手机看腾讯新闻

中间接了一个电话

 

起来倒了杯水

又上了次卫生间

 

然后他坐在床边

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又将它熄灭

 

夜色更浓更重

他拉了拉被角

 

向里面挪了挪

冰凉的身子和粗重的呼吸

 

他突然从身后抱住我轻轻抽泣

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