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在舞动

 

 

地壳晃动时,拴不住一盏油灯

所以把窗开到最大

欲飞的翅膀带有血色,你只是吸气

寒气打破十月的高原,雪色纯白

 

折叠的云层里太阳在隐身

大块漂移,生命随着起落

交出一张脸,目视运气的攀爬

划痕处有内脏的血迹

 

谁也没有把自己交出去

交给预测的镰刀,灵魂是无法收割的风 

等到,诸神的声音从垭口经过

影子与经幡一起飞舞

 

 

一种蓝,在流年里

 

一瞬间,像被一种蓝召唤

在万丈高空找寻你指的存在

越过的不止尘埃与烟雾,还有恰逢的流年

 

蓝是天空的蓝,就在你抬头的殿堂上方

清洗的容颜,守在意向的镜头里老去

 

谁的去向不明不白,像我头顶的灰白

鹰绝迹的天空,满地是饥渴的鼠类

 

我想要的广阔,只够一匹马的驻足

瞥不见的远,陷于前世与后世的猜想

 

 

蓝色长廊

 

人间的长队总在医院的长廊

单色签证,积聚凝重的烟火

一扇蓝色大门,只通行亲情

人的背影,单薄就生疼

琐碎的事在肠胃里溃疡

消化不良的黏液,沾粘铁饭碗

突然想把人间的密码,都记下来

放在他的烟盒里

 

 

火焰

 

建筑群披着几何的棱角

远处的日月,拐角的琉璃

近处的金顶,我在城市的阴面

窥视一层雾

 

苹果或许该长在地上

排成一列,三个一组

都是清一色,不分先后

木头扛着信奉的事

 

天空渐白,背袋装满谷物

去最远的从前——

看见,被梦境定格的亲人

都有光怪的翅膀,他们

飞离山顶,化成了火焰

 

 

梦语

 

那是一条鱼,一条困在水里的鱼

把水草搅浑了,触到晶莹的水珠

从指间的缝隙里警醒,等餐桌上的刀口生锈

它就游到地面,与我对视、嬉笑

和我的手一同游泳

 

她用绸缎裹着自己,讲述寒冷

又把准确的措辞一一废弃

指向火红的背影,屏蔽他的燃烧

双手揣在怀里,情绪搁置在一块茶砖上

揉搓,茶叶吐出的香

卡在喉咙,所有的渴都在聚拢

 

 

上帝都是吃素的

 

我们面带桃花,衣着清秀淡雅

从一个年轮到另一种习性

从一层楼朝向另一层衣橱

灯光聚在镜中,镜中的人异常挑剔

挑剔肉,挑剔骨头,挑剔气血

却从不挑剔眼睛

 

我们是镜中的上帝,仆人都在吃蜜

上帝在蜜罐里,上帝在转圈

上帝在眩晕,上帝的手伸向机器

机器吐出白色舌头,表示它的歉意

 

我们用蚕丝、棉麻、牛仔

裹紧岁月,绑架气温

勒紧裤腰,季节越来越瘦

空气越来越肥

 

我们开始谈论白骨观想

佛陀、阿南尊者、鹿野苑

被爱情引渡的比丘尼

 

我们看肉就是肉,看火或有玫瑰

看水或有波浪,看自己还是挑剔

眼睛谴责心性,心性顿悟半刻

 

——上帝都是吃素的。

 

 

日子折叠成花瓣

 

总把光线折在帘子后面

仿佛在避免一场盛宴

思想里好像有什么诟病

看的太认真,怕身体里跑出虫子

 

看着那盆枯死的植物

对生命,就像看一场舞剧

似懂非懂

包括一只蝴蝶撞向车辆

又好像被翅膀救走了风

 

拿着面孔注册的日子

灵魂在一堆纸张里发霉

阳光是火,把证明一一烧毁

就有足够的空间,醒着

 

简单地,把日子折叠成两半的花瓣

一半积满汗水

一半吐出芬芳

 

 

光的刀子

 

雨逃离夜空时

我正在向卑微躬身

脱下袍子、帽子

抛下被字词铸造的犁耙

闲置田野,杂草丛生

像个叛逆的农夫

 

讲故事的人在街口

叛逃白天,啃食银色月亮

也啃食我的手指——

夜色是酒酿的药水

啃掉的都再长出来

 

夜色下重复地亮出牙齿

仿佛光的刀子

再一次,我把手伸向夜空

捕捉到一阵灼热

 

 

悬而未决

 

每个路标悬挂在头顶

灌顶日出和日落

从东向西,从西向东

我的穿梭犹如不知疲累的朝拜者

 

季节蹲守在公路两旁的杨树上

嫩绿发芽的欣喜,白色枝头的飘渺,光影叠成的萧条

条状的撞击,有棉麻的柔软,吐着哲人的思虑

 

来往的拥堵路上,也有畅通无阻的

如殡仪车、救护车

而冒着青烟的香车

在内心的旮旯里生锈

 

我不想让语言连带不可知的因果

也不知向谁絮叨眼中的沙

泥中的莲

 

颈椎的曲线,暴露了俯瞰的土地上

寸草都长着亲人的脸

 

只有端起的心念,在鹰的高度

悬而未决

 

 

空谷无影

 

清晨六点半,像是与人间守时

轮回在睁眼闭眼间迟疑,滴着蹉跎的声音

木匣子里涌动的金色麦浪,在褐色木碗里翻滚

滋养,骨血扎根的土壤

 

晨光总在,向东的路上

落下一地金光

逆行的事物带着镀金的背影

蓝色土壤里播种站立的膝盖

 

与啁啾醒来的都似乎太晚

早于鸟虫的灶火,温热血液

在倦意的身体里梳理沟壑

 

太阳的颈脖上,挂着时钟的饼

啃不全的世界有月亮的脸

谁又陷在缝隙里混淆其次

 

黄昏的光温婉地翻身

在城市的丛林里休眠

 

我看见每条河流,流经的山谷

醒来,山谷却消失不见

 

 

        那萨,又名那萨•索样,女,藏族,青海玉树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班学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民族文学》《陕西诗影》《诗潮》《青海湖》《诗林》《诗江南》《先锋诗刊》《雷公山》 《东京文学》《抵达诗刊》《极地之魂》《阿曲河》《现代作家文学》《康巴文学》《贡嘎山》《白唇鹿》《灵州文苑》《六盘山》《格桑花》《西部》《西藏诗歌》《香格里拉》《诗意人生》《诗歌风赏》《中国女诗人》《67度》等刊物。入选《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获2015年度玉树民族文化保护文化新人奖、《贡嘎山》2015年度优秀作品奖、唐蕃古道第三届诗歌文学奖。出版有诗集《一株草的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