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在折吾达

——游玉树囊谦王故里有感

 

总是无端地

在高原星辉满溢的长夜

试图轻轻拨弄你面目的遮掩

看看,千年流光在你的故里印刻了怎样的沧桑

听听,子曲河畔的传说串联了多长的记忆

 

在这里

每一座疾风呼啸而过的山岗里

可有你高呼拉加罗的回音

每一条弹吟着往事的溪河中

可是你和阿玉姑娘幽会的窃窃私语

 

王旗已化作风马

飘过无尽的虚空

直至你安睡的祷告

 

今夜,我在折吾达

在漆黑里纺着怀恋的歌

在冥想中抛出遥望的翅膀

看见了你的生生不息

苍翠在康巴大地 

 

 

天狗

——致童年玩伴老藏獒

 

岁月的磨蚀

风化了,我的记忆

当你被埋葬在那个草原土堆的很多年后

我仍然梦寐到你炯炯的眼神

 

祖辈们把你的亲人奉为牛群的守护神

可你却属于我,一个人

我固然不知道你憨态的模样背后

映射着怎样的期盼

可我常想到在轮回的故事里

你我的生命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相联

 

在草原沉寂的暗夜

前半夜我匍匐在

爷爷说不完的故事里

后半夜你在高原的繁星下

吠唱寂寥的悲歌

 

童年的光阴里

装满了你和迁场的喜悦

在黑帐篷的庇荫处

在溢满余晖的小溪旁

直至玩倦了

卧睡在你丰盛的鬃毛里

 

后来,我日渐茁壮

可你,却日益颓靡

总是蜷缩在蓝色灰堆上

直到,爷爷把你安葬在神山的脚下

让风马捎去多年的苦涩和疲惫

那天,我离开了草原

 

昨日,我回到了你沉睡的地方

看到了,遍野的烂漫山花

 

 

达瓦拉姆

 ——致生命里遇见的你

 

定是在很多年前

在高原的某处巨大的旷野里

我是名舀着夕阳的背水姑娘

而你

是梦醉在我眼眸里的牧马人

 

此生,你落成了

昌都草原上的热巴伊人

而我,则在玉树的群峰里

回荡成岭国之子

共携今生来世的圆缘

 

也许是为了缝补匆匆的前世

在那个多情的季节的里

你撩拨了我爱的心弦

我总站在信徒的角度

把你捧在胸口的合十之间

你也亦是如此

热衷于编织五彩的遐想

 

相恋的琴声

时而拨动了几次青春的雪崩

当我疲惫于世间的窄口

亦或是你厌倦了生活的烦躁

高歌围着痛哭

与风携着温语

抵掠过心扉

凝结成两心相悦的孜然

 

从此

你成为我生命里

那个唯一的神邸

 

 

牙痛

 

右侧小智齿的蠢蠢欲动

绷紧了牵连的神经网络

致使疼痛在唇齿间打滚

 

年迈的外婆

寂静在高原午后的斜阳里

她说这是我前世用抛石带袭击牛群的果报

 

整日

我不苟言笑

带着北野武式的半脸面瘫

 

进风、饮水、或是微微一笑

哪怕是轻微的寒暄

都有其疼痛的代价

 

于是

我在疼痛与寒风交织的轮回故事里

成为一名捂着腮帮子的沉思者

 

 

就这样写下去

 

就这样写下去吧

文字在我们的笔尖

俨然是记忆的过滤器

让我们记住每一个夜深人静时

与诗歌相伴而眠的悸动

 

就这样写下去吧

诗歌是我最好的恋人

在夏日的炎热里

为我勾勒雪国的美景

而在大雪纷飞时

又为我留存夏日的暖意

 

就这样写下去吧

即使背后有太多的碎嘴

和无止尽的指指点点

但十年后

那些人早已湮没在尘世的风浪中

而你

则已加冕为文字的骑士

 

 

在草原,聆听吉他

 

星空下

用心爱的民谣吉他

驱赶草原的孤寂

和扑面的凛冽的风

 

弹指间

我看见群山披就的黑影

在伺机舞动

我依稀听见山涧的溪流

在颂唱欢乐

 

偶尔几声寂寥的狗吠

和牛群的哞叫

也成为跳动的音符

消融在暗黑深处的草原

 

穹顶的繁星

顺着我的拍子

眨眼

犹如数不清的闪光灯

屏息静听的草原

和迷醉其中的万物

卸下了疲惫不堪

成为了我自然的舞台

化作了芸芸听众

 

而我

则在大自然的聚光灯下

倾情弹奏

 

 

书和阳光,以及温煦的一切      

 

高原,冬日,午后

卧睡在更敦求培笔触间的

不只是我

还有那摇曳的斜阳

以及温煦的一切

弦间缠留着余音的吉他

也如这暖意的一切

慵懒地躺在我的一边

柏树桌上的静物

默然在光影交织里

有些未能经受新年的狂欢

便只剩下残屑碎沫

时而铃声嘀嗒

堆成一屋子的思念

和着窗外那渺茫的诵经声

于是

我在蓝色的空旷里

给白塔的风铃寄语:

不负如来不负卿

 

 

愿为文联,尽善尽美 

 

我们是 ——

文艺阵线的排头兵

激扬文字 ——

昂首在书山文林间

意气风发 ——

阔步在弦音曼舞里

我们是 ——

时代旋律的指挥棒

为顶层设计 ——

镀上艺术的华裱

为民族文化 ——

辅以传承的动能

我们是 ——

人民心声的书写者

泥土味 ——

是我们创作的源流

百姓情 ——

是我们体念的牵挂

愿为文联,尽善尽美

愿为文化,美美与共

 

 

我是一头被阉的野牦牛

 

曾时丰盛的鬃毛

是我甩角时波动的帅气

抖擞上扬的牛尾

伴我扫过无数个决斗

每一次利角冲天

都会刺破高原的长空

 

那原野上空的流星

便是我扬角的划破

那卷起的沙尘暴

亦是我轰烈的战场

那围观的母牦牛群

就是我凛然的气概

 

本应在那可可西里的荒野里

化身为高原的自由侠士

甩角嬉戏

或肆意追赶母牦牛群

如今,却不得不在羊圈里无地自容

 

我是一头被阉的野牦牛

在高原寒意凛冽的暗夜

哞叫远去的光荣

驮着满载的无奈

蜷缩在,自己的倒影里

 

 

母亲

——谨以此献给在玉树地震中罹难的母亲

 

仿佛是梦里

我在

转山的小径上

不小心跟丢了母亲

只记得耳边母亲的赶牛声

消融在无言的群峰里

回到帐篷

我就假寐以待

盼望着河边传来母亲的吆喝声

那一刻

我看见母亲的接奶筒倒在地里

可没有人走过去扶起

我才知道母亲已离我而去

她和高原上

所有瞬息万变的一切一样

寂静在天葬台的煨桑里

抑或揉融在雪域的空旷里

时常在梦寐的溪畔

轻轻擦拭儿子的泪滴

并为所有逝去的生命

祈福发愿

 

        琼部•嘎玛文青,又名尕马文青,男,藏族。1994年生于玉树巴塘草原,2016年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藏语言文学专业,现就职于玉树州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