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傍晚时分,在海拔5000多米的神湖拉姆拉错边的山坡上,一只年轻的虫草蝙蝠蛾挣扎着爬出蛹壳,努力扇动双翅。它大口地呼吸着湿润的空气,今天的阳光真好,松软的草丛成了最好的藏身之地......
饿坏了的虫草蝙幅蛾幼虫正张大咀嚼式口器,大口大口地吸食着鲜美多汁的草根时,一粒熟透了的圆形麦草菌正蓄满了能量,蓄势待发。“砰---!”寂静中如同一颗爆炸的流弹,奇怪的响动惊扰了整片草丛。
它不声不响地来到这世界,吃力地伸直身体,搜寻了一下四周,它明白自己必须马上起飞去寻找伴侣,要赶在这姗姗来迟的春天结束之前,完成生命中最灿烂的交尾。
它很幸运,凭着敏锐的嗅觉,它在距离自己10多米的开阔地带,低矮的翠绿间发现了一只和它一样正等待抚慰的新娘,短暂的空中飞舞,扇翼交流也温情脉脉,趁着丝涤般的阳光还没有从它们身上褪去,在一丛含苞的高原头花蓼叶下,它们奇妙地完成了使命。
现在,它可以毫无遗憾地去尽情享受剩下的时光了。
夕阳下,不可思议的小小生物也喜欢把身体先晒暖和,然后再离开自己栖息的那片头花蓼叶,一步步将自己麻线头般大小的头和身躯挪向地表。终于,在日落之前,它顺着一片嫩叶的枝脉缓慢地向下爬去,它无视周围热闹的虫噪,无视从一朵灰耳蘑菇上滴落的露水,它爬到一块土质松软湿润的土面,吃力地蠕动胸足和8对腹足,使劲向下,向下,直到5厘米长的20个软软的身体环节蠕动着钻进酥松的苔藓,最后收拢尾足,一头扎进散发朽木芳香的土壤。
从出生到现在,它还没吃过一点食物,迫切的繁衍后代的心情超过了一切好胃口,当人生最重大的事情完结,它才想起自己早已饥肠辘辘。这新鲜温润的泥土中到处是美味大餐-----头花蓼、珠芽蓼、小叶杜鹃和一些蒿草嫩根正散发独特的香气,食物的诱惑撩拨着它那一根根就要竖立起来的敏感神经。
然而,更大的危险即将降临。
当这只饿坏了的虫草蝙幅蛾幼虫正张大咀嚼式口器,大口大口地吸食着鲜美多汁的草根时,一粒熟透了的圆形麦草菌正蓄满了能量,蓄势待发。“砰---!”寂静中如同一颗爆炸的流弹,奇怪的响动惊扰了整片草丛。
随着熟透了的菌果无声地在空中爆裂,成千上万的球形子囊孢子纷纷扬扬,像一颗颗发射后的子弹射向空中,最幸运的一枚,轻轻落进湿润的土壤,它甚至悄无声息地沾在了正狂吃森林大餐的蝙蝠蛾幼虫皮肤上。它还没有任何察觉,它还在沉浸在大吃海喝的快乐中,调皮的子囊孢子已经开始行动,游丝样的触觉已经向它的体内悄悄入侵。
漫长的冬天就要来临,当寒潮一天天临近,干燥的风呼呼刮过,草地上空依旧天空蔚蓝,晶莹的露珠还躲在草尖上闪闪发亮。已经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虫草蝙蝠蛾幼虫满意地挪了挪身子,幻想舒舒服服地冬眠,它在昏昏欲睡中看到的全是自己张开双翼自由飞翔,与美丽的雌蛾彼此爱慕,耳鬓厮磨的镜头。然而,就在它渐渐熟睡的时候,已经入侵到了它五脏六腑的小小子囊孢子,无数网状新菌丝正暗中生长……
当它在漫长的冬眠中感到来自体内的阵阵隐痛时,春天已经降临,遍野的野花争奇斗艳,欢乐的小鸟在溪水边歌唱,山坡上冰雪消融,这一切好像还不足以惊动土壤里的它,它还一息尚存,那些缠绕心脏、血管的网状菌丝愈发茂盛,它们水乳交融,血液和呼吸都凝结在一起。浑浑噩噩中它挣扎着拉长身体,倾尽最后的力气想呼吸一口地面上清新的空气,可一切都那么不尽人意,它停止了呼吸,整个的身体被疯长的菌丝吸附成肥沃的养料。
若干个日子以后,一棵细草模样的嫩芽,菌丝们极尽幽深,从幼虫头部冒出的新的生命,那一刻,一种被称作虫草的珍贵物种真正降临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