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戏传承一直面临缺乏新剧本、人才青黄不接、观众群体老龄化等问题,藏戏研究也较冷门。然而,近来出现了一些令人欣慰的转变。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正在计划建立一个单独的藏戏数据库,将藏戏传承人的资料和藏戏研究成果收录其中。目前,前期的资料收集、整理和翻译工作已经开始。
  “藏戏是西藏三大民间艺术之一,它与《格萨尔》是目前西藏仅有的两项"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降边嘉措介绍,“藏戏在藏族人心中的地位,就如同京剧在汉族人心中的地位一样。”
  藏戏传承一直面临缺乏新剧本、人才青黄不接、观众群体老龄化等问题,藏戏研究也较冷门。然而,近来出现了一些令人欣慰的转变。“今年来了很多年轻人观看藏戏!”2012年中国拉萨雪顿节藏戏大赛的评委、西藏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强巴曲杰高兴地对记者说,“还有一些新创作的剧目,吸收了当前的社会流行语,效果不错”。

  藏戏源于西藏宗教传统
  藏传佛教中有“十明学”,分为大小五明,涵盖人生需要修习的十个文化门类。“十明学是藏族文化的精髓。”强巴曲杰告诉记者,在大五明中,有一个门类叫“对嘎儿”(汉语意思是歌舞剧),它可以说是藏戏的雏形。“在距今大约1800—1900年前的苯教时期,"对嘎儿"是西藏寺院和其他文化修习地的必修课。”
  “但"对嘎儿"只是戴着面具的歌舞剧,还不是真正的藏戏。”强巴曲杰说,“藏戏的最终形成还得从600年前噶举派高僧汤东杰布把寺院里的歌舞剧传到民间算起。”
  中央民族大学音乐学院教授嘉雍群培告诉记者,相传汤东杰布为了解决西藏河流众多,百姓过河不便的难题,想出以义演的形式募集资金来修建桥梁。他在寺院歌舞剧的基础上,吸收民间各种歌舞形式,创作出新的剧本,并召集民间能歌善舞的女子来表演。没想到,这种新的艺术形式一诞生就受到藏族百姓的热烈欢迎,“演出队走到哪,人们跟到哪”。
  嘉雍群培认为,藏戏与西藏的宗教传统有着深厚关联。不仅藏戏内容主要围绕佛经故事,讲述生死轮回、因果报应,从宗教的角度宣扬真善美,崇尚大圆满的吉祥结局,而且几百年来,它的传承与发扬也主要依靠寺庙和僧侣。“清朝以后,格鲁派领袖达赖喇嘛建立了三大寺,并在寺院中设立大学部,实行严格的学位制度,各地僧人学者都必须到三大寺修习深造。当他们学成返回原籍后,也把在三大寺中习得的藏戏传到了当地。”嘉雍群培说,除此之外,一些民间文化学者也在藏戏从拉萨向其他藏区传播的过程中发挥了作用。

  藏戏与其他民族文化交融发展
  在西藏灿烂多彩的文化遗产中,为何只有藏戏和《格萨尔》率先进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学者表示,这与藏戏悠久的历史、相对成熟的艺术体系以及它与当地社会文化传统的密切关联分不开。
  强巴曲杰认为,若要考证藏戏最古老的萌芽,可以上溯到3000年前,那时藏族人就有带着白羊皮面具跳舞、举行祭祀仪式的做法。嘉雍群培表示,“在桑叶寺公元8世纪的壁画中,就发现了白面具戏的表现形式”。从一个剧种的正式形成算起,“京剧徽班进京也不过才200年,而藏戏比它还早400年”,降边嘉措说。
  “藏戏所具有的文学性、文化内涵,以及它采用的面具、服饰所体现的民族工艺水平,都使它不愧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强巴曲杰告诉记者。
  嘉雍群培指出,藏戏具有完整的剧本和表演体系,这是我国其他少数民族戏剧所无法企及的,“按照西方的界定,只有拥有剧本的戏剧才算真正的戏剧。而在我国,除了汉族的戏剧,少数民族戏剧中只有藏戏拥有完整的剧本”。
  藏戏在演进过程中,与其他民族文化交融发展。藏戏流派、剧种众多,学界对其分类也未形成统一标准。强巴曲杰认为,按照古老程度划分,藏戏主要有迥巴、江嘎尔、香巴和觉木隆四大流派;若按面具的不同,又可分为白面具戏、蓝面具戏、黄面具戏和黑面具戏。嘉雍群培表示,根据地域的不同,藏戏还可分为卫藏戏(拉萨、日喀则一带的藏戏)、康巴藏戏(四川甘孜、青海玉树和藏东昌都一带的藏戏)和安多藏戏(青海、甘肃一带的藏戏)三大流派。“其中,康巴藏戏和安多藏戏都是由拉萨最初的藏戏与当地民族文化融合后产生的新支系。”
  据降边嘉措介绍,藏戏区别于其他民族戏剧的两大特点,一是带着面具表演,二是广场演出。“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接近汉族地区的藏戏受到汉族戏剧的影响,有些藏戏渐渐以化装取代了面具;而广场演出的形式也逐渐淡化,转而呈现出舞台化的特点。”

  藏戏是青藏高原发展的一面镜子
  在强巴曲杰看来,藏戏是承载着丰富历史信息的“活化石”。“比如从《文成公主》的剧本中,可以看到吐蕃向唐皇求亲过程中的宫廷斗争、松赞干布的第一个妻子尼泊尔公主与汉族公主的关系、汉文化与尼泊尔文化如何最终融入藏文化等。而这些信息是汉族史书中没有记载的。藏戏可以说为中国历史缺失的部分作了补充。”此外,藏族历史变迁中已经失传的服饰,也在藏戏中得以保留。
  “藏戏是反映青藏高原发展的一面镜子。它不仅展现了西藏原始宗教艺术和佛教的形式,而且与劳动人民的生活彼此呼应、水乳交融。”嘉雍群培表示,八大藏戏之一的《朗萨雯蚌》记述的就是旧社会时期,一个贫民姑娘被奴隶主逼婚的悲惨故事。强巴曲杰提到,拉萨过去有个米如寺,“他们创作的藏戏因针砭时弊而闻名,有的揭露地方政府的腐败,有的抨击商业讹诈,有的批判社会丑事……”
  “藏戏的唱词也影响深远。”强巴曲杰告诉记者,“今天藏族百姓生活中的许多谚语都来自于藏戏的唱词,而唱词创作又把民间流行的谚语吸收回去。戏剧文本与现实生活就这样循环往复,不断融合。”
  藏戏演出是藏族百姓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论祈神、婚丧嫁娶、聚会、田间劳作或休息,人们都喜欢演上几出。”降边嘉措说。

  藏戏传承与研究亟须重视
  藏戏有八大传统剧目,包括《文成公主》、《朗萨雯蚌》、《苏吉尼玛》、《诺桑法王》等。但降边嘉措认为,藏戏要想保持长久的生命力,必须重视新剧本的创作。
  降边嘉措介绍:“西藏和平解放后,政府扶持成立了一个区级专业藏戏团,各州也成立了自己的藏戏团,他们有专业的指导,资金也比较充裕。”但他也告诉记者:“在拉萨以外的偏远地区,包括青海、甘肃的一些高海拔地区,还有很多自发的民间藏戏团。他们对藏戏充满热情,但缺乏专业指导和资金来源,甚至连基本的服饰、道具都只能因陋就简,民间藏戏团生存十分困难。”
  谈到藏戏研究,多位学者都表示,目前还只停留在直观描述层面,深入个案、上升到理论层面的很少。在整个藏学研究中,藏戏也是相对冷门的领域,专业研究者凤毛麟角。“研究藏戏的前提是收集失传的剧本,而这需要花大量时间和财力。因既无资金支持,又受到浮躁学风的干扰,这项工作很难完成。”嘉雍群培说。
  据悉,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正在计划建立一个单独的藏戏数据库,将藏戏传承人的资料和藏戏研究成果收录其中。目前,前期的资料收集、整理和翻译工作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