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清晨,朋友通过微信告诉我:晓文今天清晨不幸去世。我感到十分震惊,年纪轻轻,充满活力,生龙活虎,一点迹象都没有,怎么说走就走了。实在太意外,太难以接受!

       还没有从失去晓文的震惊和悲痛之中缓过神来,又得知嘉铭在几天前过世了。这更让我感到震惊和悲痛。最近因疫情比较严重,北京是首都,更是重点防控地区,关注点都在疫情方面。

沉痛悼念嘉铭同志和晓文同志1.jpg       杨嘉铭教授,我们是校友,在业务上也有多方面的联系。嘉铭在学术上涉猎很广,在民族学、宗教学、博物馆学等方面都有深入研究,也有丰硕的成果。嘉铭跨多种学科,这倒不是因为他兴趣广泛,不能专心致志于一门学科,在一个领域深入下去,取得更多更好的成果。而是因为这几十年来,学科调整频繁,组织机构不断变化,他的专业也只能跟着调整。我们这一代人有个特点,受党的教育,形成一个观念:听党的话。党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做一行就爱一行。而且一定要把它做好。

       嘉铭就是这样。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在西南民族大学,但在校内转了几个部门,换了几个专业。党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干一行爱一行,而且一定要把它做好。所以他涉猎多种学科,在几个学科领域都有比较好的成就。他刻苦好学,作风朴实,学风严谨,兢兢业业,踏踏实实。

       我与嘉铭在学术上的接触和合作,主要在藏族文学方面,重点是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领域。嘉铭在格萨尔唐卡,格萨尔图像等方面,都有深入的研究。尤其对甘孜州丹巴县的格萨尔石刻图像的发掘、收藏、研究和出版方面,做出了别人无法替代的重要贡献。嘉铭与罗布江村、赵心愚教授合作,编辑了大型画册《岭国人物石刻》。嘉铭把他们编好的书稿拿来,征求我的意见,并请我撰写序言。我说:学习学习,谈谈感想,提提意见和建议是可以的,但要我写序,我不敢当。研究图像是你的强项,你们三位大教授合作,深入研究,精心编辑,又是学校的党委书记和校长,我怎么敢给你们的书写序?嘉铭坚持说:正因为我们是校友,你又专门研究《格萨尔》,所以才要你写。

        恭敬不如从命,我勉为其难地给他们三位精心编辑的画册写了序言。该画册出版后,社会上、学术界反映很好。而刚好又赶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举办的《格萨尔》诞生千周年纪念活动,更受欢迎。我觉得在该画册的序言里意犹未尽,又写了一篇文章:《献给<格萨尔>千周年纪念的一份厚礼——谈丹巴莫斯卡格萨尔人物石刻发掘整理的重大意义》,予以比较全面的推广和评介。

        在这之后,嘉铭继续深入研究格萨尔图像,作为国家重点科研项目,并得到国家社科基金的资助。在格萨尔图像研究方面,做出了别人无法替代的重要成就。

        后来我和周爱明同志在编辑《格萨尔唐卡画册》时,嘉铭给我们提供资料,介绍情况,给予很多帮助。使这本《格萨尔唐卡画册》得以顺利出版。唐卡画册出版后,他又热情地撰文推荐介绍,给予积极评价。

        再后来我在主编《<格萨尔>大辞典》时,嘉铭又给我们提供了很多资料,丰富了大辞典的内容。

        嘉铭为人大度宽厚,谦虚谨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实事求是。更不是狭隘自私,嫉贤妒能的。这在现在的学术界是很难得的。有一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台湾山月文化出版社打算向台湾同胞介绍藏族史诗《格萨尔》,请嘉铭撰写文稿。在这之前,嘉铭与台湾出版界、宗教界有很多交往和联系,在台湾出版过他编辑的德格八邦寺的唐卡。在他们请他撰写《格萨尔》方面的书时,他谦虚地说:我对《格萨尔》了解不多,还是请降边老师好。把我介绍给山月文化出版社的人。在嘉铭的帮助下,我将我与吴伟合著的《格萨尔王全传》改编为六卷本,用繁体字在台湾出版。这是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比较全面地用繁体字向台湾同胞介绍《格萨尔》的著作。后来,又出版了我撰写的《中国西藏格萨尔说唱艺人》。我的原稿写的是“藏族格萨尔说唱艺人”,但台湾的同仁说:台湾读者不太熟悉“藏族”、“藏族地区”这样的概念,在他们的观念中,西藏就是“藏族”、“藏族地区”。这也是迄今为止第一次向台湾同胞介绍独具特色的《格萨尔》说唱艺人。在这一过程中,嘉铭在协调、沟通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因为他们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对此,我一直铭记在心。

       去年11月2日,海豚出版社和成都市汉藏文化交流中心在成都举行我主编的《<格萨尔>大辞典》座谈会。嘉铭和晓文都在邀请之列。我打电话给嘉铭,请他参加。他很高兴,首先向我表示祝贺,然后说最近身体不太好,还在住院,座谈会就不参加了。我问什么病,还要住院治疗?因为嘉铭的身体一向很好,他比我小8岁,又没有什么不良的生活习惯,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得什么大病。他说问题不大,明后天就出院。他又问我:在成都待几天?出院后去看你。我说既然你身体不好,开完会我去看你。他在电话里笑着说:医院不是见面的好地方,还是我去看你,我出院后再联系。说话时,情绪很好,声音爽朗,中气很足。我丝毫没有感到嘉铭有什么病。

        开完会,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嘉铭没有给我来电话。更严重的是:我失言了,没有去看他,匆匆回北京了。回北京不久,就遇到严重的疫情,忙于应对,而疏于问候嘉铭。万万没有想到,嘉铭就这样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后悔莫及,痛心疾首!去年11月1日下午的电话,竟成为我与嘉铭的最后一次联系。

沉痛悼念嘉铭同志和晓文同志3.jpg       晓文是我们藏学界的后起之秀,也是我国《格萨尔》事业的中坚力量。他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四川省民委民族研究所工作,后来担任该所所长、四川省《格萨尔》办公室主任。作为四川省这样一个多民族大省的民族研究所所长,他的工作范围很广,他本人学养比较深厚,基础比较扎实,在民族学人类学、边疆学、宗教学、彝学等方面都多有涉猎。还有很多为当前的民族、宗教工作服务,为维稳服务的课题,而且多次获奖。都做得很出色。而我与晓文的联系和交往,主要还在藏学和《格萨尔》学方面。他的专业和特长在民族学、人类学及边疆学方面,但是,作为四川省民族研究所的所长,四川是除西藏而外藏族人口最多的省份,有两个藏族自治州,一个自治县,他不能不关心西藏问题。作为四川省《格萨尔》办公室主任,关心和支持《格萨尔》事业,是他的职责所在。实事求是地说,开始时,晓文对这方面不太熟悉,但他有很强的责任感和事业心,他勤奋好学,谦虚谨慎,因此入道很快。他多次对我说:藏族文化真是精深博大,《格萨尔》真是一部伟大的史诗。他说: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学习藏语文,否则在学业上可以多做一些成绩。尽管他不懂藏语文,但是,在协助和配合有关部门开展省内的藏学研究,协调兄弟省区和中央有关部门加强藏学研究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晓文为人热情诚恳,待人厚道,乐于助人,所以他的人脉很多,各方面的关系处理得也很好。

       尤其在《格萨尔》工作方面,虽然他不懂藏语文,不能直接参加搜集整理和翻译工作,但是他积极组织省内有关人员,搜集整理藏文资料,编辑出版,同时组织社会上的力量,进行翻译。在这方面,他已经做了很多工作,还有更加宏伟的计划。

       去年11月2日,他应邀参加我主编的《<格萨尔>大辞典》座谈会。本来那天上午他要参加四川省彝学学会的年会,并做主题讲话。我说:你要忙就算了,不要来啦!他说:“《格萨尔》的活动我是一定要参加的。”那天上午,他先去参加彝学学会的年会,讲完话,又急急忙忙赶到西南民族大学文翰宾馆来参加座谈会,并做了热情洋溢的发言。11月的成都,已是入冬天气,加上阴雨绵绵,还是比较冷的,可是晓文却是满头大汗。我真的有点过意不去,对他说:我说啦,你要是忙,就不要来嘛!他笑呵呵地,还是那句话:“《格萨尔》的活动我是一定要参加的。”散了会,饭都没有吃,又匆匆忙忙参加另一个活动去了。

       万万没有想到,11月2日在西南民族大学文翰宾馆的一别,竟成了我与晓文永远的离别。从此阴阳相隔,天各一方!

沉痛悼念嘉铭同志和晓文同志2.jpg       晓文还年轻,他热情!他勤奋!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他有很多很多理想和抱负。据朋友说,晓文在昏迷之中,留给这个世界最后一句话是:“我才53岁,我不想这样……”

       是的,53岁,是多么年轻,多么宝贵的年纪!晓文不想这样……。我们何尝不是这样!我们更不想晓文这样……。天不假年,英年早逝。天道不公,天妒英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多么残酷,多么令人痛心的事啊!

       故人凋零,感慨良多!当此疫情肆虐,神州蒙难之际,更觉生命之脆弱,生命之宝贵!珍惜生命,健康第一!

       嘉铭和晓文的不幸逝世,是我国藏学事业的一个损失,更是《格萨尔》事业的重大损失!

       亲爱的嘉铭!亲爱的晓文!请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安息吧!你们的亲人,你们的孩子,组织上和朋友们会关心照顾,请你们放心!你们未竟的事业,我们会继承下去!

       亲爱的嘉铭!亲爱的晓文!我们永远怀念你们!你们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降边嘉措

2020年2月22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