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藏学是美国藏学的缩影

  2001年2月和2002年1-2月,笔者应哈佛大学之邀,两次赴美参加藏学研讨会,并在美国东部、中西部和东部进行学术考察,增加了对美国藏学研究的感性认识。现结合实地考察与文献资料,评述美国藏学研究的新进展和新趋势,以飨同好,并就教于方家。与欧洲藏学相比,美国藏学是“后起之秀”,但是有后来居上之势。因此,以美国藏学为研究个案,可以窥见西方藏学的动向和国外藏学前沿之一斑。

  一、 美国藏学研究之路

  (一)国外藏学研究的三次高潮

  美国藏学的兴起和发展,与国外藏学、尤其是欧洲藏学的产生和发展密切相关。国外藏学从产生至今,出现过三次高潮。19世纪30年代,匈牙利人乔玛(Alexander Csoma de Koros)出版《藏英词典》和《藏文文法》等,开国际藏学的先河,被誉为西方藏学的鼻祖,成为西方藏学诞生的标志。1904年,英国殖民主义军官荣赫鹏(Francis Younghusband)率军侵入拉萨,用枪炮打开了西藏的大门,为西方探险家、旅行家和学者进入西藏扫除了障碍;1906-1908年,英国的斯坦因(A.Stein)和法国的伯希和(P.Pelliot)从敦煌千佛洞盗走了大批珍贵的古藏文手稿和写本,为西方学者的藏学研究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从而掀起了国外藏学研究的第一个高潮。这一时期,研究藏区和藏族在西方逐渐成为专门之学,到20世纪中叶,以法国巴考(J.Bacot)等人的《敦煌吐蕃历史文书》和意大利图齐(G.Tucci)的《西藏画卷》为代表的藏学名著的问世,标志着西方藏学的形成。1959年西藏叛乱失败后,达赖集团逃亡印度,大批藏人流亡国外,并带走了大量藏文文献、档案和文物。一方面,达赖喇嘛在印度建立的流亡政府建立机构、创办刊物、整理和翻译出版藏文典籍;另一方面,在“洛克菲勒基金会”等西方财团的资助下,英、美、法、意、德、日等国用钱购买藏人的智力和流失海外的藏文文献,各大学和研究部门相继成立藏学研究机构,并聘请流亡藏人进行协作研究,各国学者充分利用这些珍贵的藏学资料开展研究,并到锡金、尼泊尔、印度等国外藏人聚居区进行实地考察、搜集藏文文献和藏族文物,撰写出版了一大批藏学论著,掀起了国外藏学的第二个高潮。20世纪60-70年代,“冷战的孤儿”。1978年,随着中国的对外开放,西藏和其他藏区的大门也向外国学者敞开,各国藏学研究者进入藏区进行实地考察,中国藏学家到国外讲学、开会和进行合作研究,极大地推动了国外藏学研究;藏学与国际政治斗争的关系日益密切,“西藏问题”和“人权问题”与国外藏学纠缠在一起,“西藏问题”国际化的加剧,使国外藏学出现了第三次高潮。

  (二)美国藏学的三个发展阶段

  20世纪至今,美国藏学研究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20世纪40年代以前),对藏区的接触和初步研究,20世纪50年代以前,外交官兼学者柔克义(William Rockhill),著有《喇嘛之国》、《拉萨的达赖喇嘛及其与清朝的关系》和《1891-1892年蒙藏旅行日记》、《法集要颂经(Udanavarga)――佛教大藏经偈颂选集》、《佛陀的生平与他的指示、仪式的早期历史――来自甘珠尔和丹珠尔的藏文作品》等。1942年,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费迪南·雷森(Ferdinand Lessing)出版《雍和宫:北京喇嘛庙的一个肖像研究――喇嘛教神学和教派、崇拜考》;后来,他与阿勒克斯·韦曼(Alex Wayman)合作,对一部重要的格鲁派密宗经典的德格版译本《的佛教密宗根本》进行了对勘。博物学家兼探险家洛克(J.F.Rock),其代表作《中国西南部的纳西古王国》(1947年)涉及藏学。1942年俄罗斯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之孙伊利亚·托尔斯泰(Illiot Tolstoy)和探险家布鲁克·多兰(Brook Dolan)进藏,1949年5月,托玛斯父子入藏。第二阶段(1950-70年代),政治上直接插手西藏事务,学术上开始真正研究,对西藏有了初步认识。1959年西藏叛乱发生后,达赖喇嘛及大批藏人流亡国外。美国一方面对中国的内政进行粗暴的干涉,一方面积极支持西藏研究,在流亡藏人的协助下,设立了一批西藏研究机构。流亡藏人带走了一批藏文档案、典籍和文物,后来一些人经由印度或欧洲辗转前往美国讲学或定居,为美国的藏学研究提供了方便,藏语和藏传佛教课程得以在美国的许多大学开设,极大地推动了美国的藏学研究,加深了美国学者对西藏的了解和认识。这个阶段以1972年中美关系实现正常化为界标,可分为两个阶段:1959-1972年中美关系正常化;1973-1978年中国对外开放。60-70年代,国际局势发生变化,美苏关系缓和、中苏分裂、越战失败的震荡、中美关系正常化,政治上西藏成为“冷战的孤儿”,但是在学术上美国政府依然支持中国研究,当然也包括西藏研究。中美关系正常化之后,两国的政治关系得到了一定的改善,但是由于中国还没有对外开放,美国学者不能进入藏区,因而其对西藏的认识和藏学研究并未发生大的变化。第三阶段(1978年以来),美国藏学研究兴盛。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1979年中美建交,进入80年代,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中美之间的学术交流日益频繁,美国学者可以自由进入西藏进行实地考察,或与中国藏学同行进行交流,这为美国学者认识和研究西藏提供了机遇和条件,美国学者对西藏的认识发生了质的飞跃。1989年以后,东欧发生巨变,苏联解体,标志着冷战的结束,美国客观上取得了冷战的胜利,世界逐渐形成一超多极格局,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中国发生“六·四风波”后,中美关系恶化,美国不仅从经济上制裁中国,而且在政治上利用人权、民主等手段压制中国。这样的国际形势,对美国学者研究和认识西藏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外国人第一次可以深入西藏进行实地考察,美国人对西藏的认识逐步深入,美国学者开始对西藏进行较为全面深入的研究。美国藏学的发展速度超过了国外藏学的发源地欧洲。

  经过19世纪末至20世纪末近100年对西藏的接触、了解、认识和研究,美国学者对西藏的认识基本定型,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具有独特内涵和鲜明特色的“西藏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