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盲

 ——献给藏地雪域高原

             

伫立雪野   目击一场盛大的空幻

 

白日梦  开始劲飘旷野  雪的刀锋

游弋岁月空隙  面对绝对荒芜的言辞

牙齿的运动  咀嚼一切雪洗的形态

冥色幽阔  随灵思之雾无比尖锐地漫延

星月  你此刻深眠在谁的激荡之中?

 

最丰富的眺望   在空无一物中完成

雪    你是残酷的情人是温柔而凛冽的梦乡

当银色的魔花旋转成时空的夸张

在收缩或膨胀的瞬间

谁  能抓住这枚精湛片断?

 

找寻圣地的痴情  在惊愕的回首中重荷茫然

迢遥的视觉被奇思妙想替代之后

谁  在世界屋脊  抖动雪思的缤纷?

 

雪光  瞬间的辉煌  瞬间的照耀

穿透视觉内外十面埋伏的预谋

刹时  悲惨的眩惑切断神思之翼

昊昊天风  在视觉再也无法触及的梦幻舞台

诉说疯狂之后  谁也无法拥有的短暂解脱

 

音乐寒冷  刮过思维广袤的血谷

喧哗无声  掠过净地起伏的琴键

残雪  淹没极地千年的颤抖

谁    面对空茫  领受无限深刻的眩晕?

 

星空  拟定谁的法则  扶摇企及之翼

急速迎刃的雪崩  惊天动地

分割人的智性  存在的喜剧  须臾间

在目空一切的悬念中化为笑谈

 

谁  凌驾一切目力的上空

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

俯瞰我这雪野的盲者?

 

洁白的情愫之页  迫使谁的血潮卷击荒野

作殉情古今的亡灵?雪埋香草之后

谁   奉献摇撼世纪的歌哭?

 

纵然  被绞杀的视觉不再远瞩恢宏的冰碑

幻云哦  你却急风暴雨般  轰击着

超越视觉与渴望的神圣感应

 

……一阵恍若隔世的呼声   穿刺雪野神经

是来自冥冥之灵的召唤  还是白日或幽夜浮现的幻听?

葬礼  死亡的乐趣只能来自空冥的灵觉

来自洞穿人世之镜那双触目惊心的盲眼

在清晰的遗忘之外

雪的光辉  竟如此黑暗

 

当十指向一片空茫伸去  雪洗之后

荒原风  削去谁的膝盖?

 

视觉咫尺迢遥   被阻于疼痛的瞬间

泪的伤痕   为谁长留

禁地上空   埋葬谁的深深雪冤?

 

月光阴郁  覆盖遍地亡魂  长歌当哭

谁  迎风抖动苍白而脆薄的生命纸片?

至高无尚的宿愿折骨之后   朝圣者

你飘在天穹的魂影   为谁

再作最后的死翔?

 

净界  天堂的旗手挥动一个时代的荣辱

雪耻之后的季节  是绵延不衰的圣诞

当智慧的经验浇灌雪地音乐之花  那银屑

便是  飞溅孤独羁旅的雪霞

 

无限  谁把握其中玄秘箴言?

忘川之水  卷击谁的空间?

匮乏  通进生命内视  无法静寂的本质

在滔滔不绝的雪翎之上  劫掠谁的存在?

 

找寻的欲念  再次沦陷黄昏的残音

豪杰  你魂断荒野的离索  是弃绝凡尘的英气

苍白纸上英雄的歌声  敢为你挺身坠亡

 

......闭目  肃对空寂  聆听搅扰神思的盲音

踏碎音阶  谁在白色的死亡线

勇作生前生后的断绝

目击一场盛大的空幻?

 

生命  一切暗欲泻流在尘俗不染的境域

迷妄之后  时空的叹息再次将灵肉慰藉

 

冰川你发白的颅腔  被谁彻底解构?

当伦丧的预言击倒置放天台的风景

谁持形而下的风标   为你晚唱?

 

当呼吸再次出人精深雪境  概念的冰雪

遮不住无眸之视的锋利    谁在酷寒之野

用世纪之恋  缔造某种精神模式?

 

在生存的限定内外  随呼吸的烟岚

捕捉远古游思  静听萧萧天风

谁  匍伏雪地  作飨宴齿寨的食客?

 

生命梦幻  在玄耀谁的伟大愚蠢?

当午夜的思维  彻底消失哲学游戏

人呵  你所拥有的骄傲

难道只有夜帘断隔的现在?

 

遍地野谣  早随劫波退回空界  淫性隐隐

宿幻  在滚滚红尘之上  种植寒彻的灵箫

让寂寥再次凄楚  再次卷起无声血暴

 

东方狂渴  跋涉的流水受阻雪地

一切热望凝冻成星夜冰雕

谁在死神的嘴中  撩拨蓝色的音乐?

 

深陷雪景  找寻无限丰富的空白

当雪莲盛开诱导之谜

谁  再次嫉恨伟大的妄想?

 

雪光  你寒气逼人的锋影  砍断谁的法则谁的冥思?

当雄健的心力沦为植物们的依附

覆盖世界屋脊的景致  仍是你横绝天地的意志?

 

.......病态  欢乐成雪线之上无限的享乐

格言腐朽  一错再错  让气息残留唾沫

泊于冰川  凝定无形的形态

 

王主纯粹  生命制高点  受控于谁的韬晦?

雪光  瞬间的直觉穿透

将意识之翔弃绝在谁的浑沌深渊?

 

当戏谑被戏谑成黄昏星的堕落

目中白血  是燃烧还是自焚?

无主题变奏  为谁再次交替死亡的挽歌?

 

盲目  再次触摸盲目的自身  万物之灵呵

谁是幻觉中的火种? 谁是燃烧的雪焰?

谁是穿越地狱与肉身  点燃激情的星辰?

 

雪的锋刃  纯洁着自己且古难移的命题

起始的假象  悬挂在多少世纪闭目无视的清醒

终结之后  谁能视那白茫茫的幻灭为仰天浩歌?

 

肝胆  深入洁净无瑕的多维空间

残酷而柔韧的芒利

是深藏举案齐眉的银色世界中最渴望的亲近

冷香茂盛  妄念  再次触痛白色之焰

 

审视的冰吻  横扫历代江山盟主之后

谁  是甩袖于天旷地阔浪游的鬼雄

在雪的陷井与冰河  谁用笑傲一切的眉锋

刺穿先知们那绝寒得奇热的秉性?

 

让一切目眩的乐欲溃退冰山

在世态媚心  死亡的迷恋

将焚燃谁的绝代之颜

揭开谁的千古奇冤?

 

归宿空洞  意念之水  无数次死灭而又复活

当墓穴的喧哗再次凝结为霜雪之忧

暗蓝的脊骨  将纷披晚钟洒脱的风巾出浴

 

幻海空蒙  谁在横渡琼花织就的冷酷与神秘?

上帝的承诺被否决之后

谁执传奇神话  移动冰峰的象征?

 

静态时空  被刹那间的意念粉碎

上苍啊  那纵横雪国古今的歌者是谁?

雪盲之后  谁作颠倒乾坤的英雄?

 

当世界的高度再次跌落  语言风化

谁  植人雪夜  目击一场盛大的空幻

物象消逝  谁配拥有无限虚空的真髓?

 

 

天   葬

       

我的肉身,被岩石与清风的哀思托举着

心不再面对悼歌震颤,不再面对

白昼与夜晚悒郁倾泻血星般的泪

就要.....离去了.....

曾在尘世颠簸的躯体与灵魂

 

高高的天葬台宛若向西归去的起点

虔诚般耸立着,期待苍鹰叫啸的时刻

静穆,世界在此刻;唯有忐忑的风

在秃鹰的利爪下因悲泣而颤栗

超度尘世的时刻是灵力的拯救是寸心的彻悟

是遗忘挽歌之愁苦的荣耀

终于陨落了,像一颗

找寻归宿的流星

 

生与死的幻影,如岁月中汹涌的惊涛

仍在我的肉身上交替、冲击、变幻

凝视着我。天葬师的眸子闪着幽冥的寒光

宛若暗夜时无力而凄怆的晚祷声

倏然从苍穹的心湖掠过

此刻,再也无法聆听寺院里的法号声

记忆的巢穴,不再缅怀新的信息

不再呼唤流浪在生命长河中的悲欢离合......

 

人间与天堂的分界线上

石碑般横亘在孤独的天葬台,我的肉身

额前留连的,是冰山般静寂的时光

 

难道,无所谓对肉体的处置只有不死的灵魂么?

 

生命的风暴已停息,卷向未来的是谁?

天葬师手中的利刃,似凄婉的游魂,分割着

在岁月中聚合又将在岁月中消逝的生命

形体,在逐渐消失

我依稀感到

人间的烟火在喃喃的颂辞中飘逝

 

昔日,我吞噬过几多风雪的悲歌浑浊的荣辱

我咬碎的呓语,血痂般酸涩

......浮生在归憩

在归憩.....

倾听吧,那来自遥远的

精血般迷人的召唤,是万邦生灵的圣乐

此时,寂静如绢包容着聚合生命的微尘

合冥的时辰。不再有秋泪的凋枯冬雪的慈怀

天葬台

惟有秃鹰的叫啸将使盲女们一千次心悸

我这生命原野上的匆匆过客

将不再为释迦牟尼的苦情

献上俯伏的颂扬千秋的讴歌

 

我的瞳仁,不再漠然汲取空间泛滥的紫光

生命的高潮之后,我将化作悠悠白霜

肉眼无法触及的辐射,是我生命的分子

在对哲理与宗教进行有力的穿透......

 

天葬台。你就是生与死的界线么?

我躺在那里,深深体验着人生的奥秘

体验着祭奠的苦渴.....

神圣的洗礼。这是超越了对火焰崇拜的洗礼

难道,无所谓对肉体的处置只有不死的灵魂么?

死亡的风暴,已化为滞留在山谷里的哀歌

在我彻底的皈依中

昔日懊悔的血忆

烟雾般消逝在神鹰发红的眼珠里

 

天葬台上,那无边无际的苍苍宇宙间

幽秘的晚潮不再只记叙死亡的秘密

我的瞑目如浪游的星,将作壮丽的漂泊

不再眷顾逆境的凉热

情爱的流水......

 

超越知觉的时辰,是无声无形的幻影

悄然地从漫长的梦中掠过......

怡乐的彻悟,生与死的启示

都在珍奇的灵欲化作伟大的体验中

呈现永恒的刹那

无限的咫尺

饿鹰!一群饿鹰在苍穹中叫啸、窥视

它们不懂罪孽不懂恩典不懂忧患

死尸的诱惑像销魂的灵食

慰藉腹中剧烈躁动的狂渴

生命之潮,却在无泪的黎明中迅速退落......

退落......

 

往昔的情歌如雪地的红狐

不再属于我  不再钟情我  与我没有种族的缘分

遥远的叹息,是人间蒙昧时期的祭献

像秋天的格桑花

只能领受凋萎的苍凉......

此刻,荒凉的知觉,一次次丧钟般缠绕着我

曾无数次奔走在朝圣路上的双脚

就要拌合酥油与糍粑,消逝在

神鹰与秃鹫疯狂的撕咬中,消失在

显隐缥缈的无极世界

 

一切都将退入暗夜之堡

地平线,冷冽的星辰与极圈也会如此

万般愁绪是急迫的召唤之声

是来自灵肉深处最真实的感应

脱离肉体的幻觉,神怡般升起   弥漫

被遗弃的将是乐土上不知死活的魂们

瞬时,无数条江河的情流,化作一条圣洁的哈达

无声地飘向我,飘向我将安宁的魂们

随我归去,踏上无始无终的旅程......

难道,无所谓对肉体的处置只有不死的灵魂么?

 

天葬台。神鹰们在挣抢

吞噬

扑腾

我的肉体在消逝

时空在消逝......

因我的飞升,星球在毅然下沉  下沉

无法企极悠悠时空的生命元素,注定了

永远缺少深层体验的一环

色彩纷呈的极光,只为少数生命掩盖星月的光辉

透过生与死的迷雾看看吧,我在高天之上

静静地完成着生生不灭的转换

 

生命源于物却归于无

苍穹间,飞动的云瀑  永不愿

撞击复活的灵魂中重复的感觉与笑声

......我恍惚的幻视晚炊般悠游

我用不是尘世回响的足音,仔细辨认

另一个世界中的时间沙粒,追逐一万种风情中

创造色彩创造生命创造幻想

墓志铭般的太阳

高高的喜马拉雅与无穷的宇宙进入我无边的幻景

理性与直觉都好似梦中的泉声

离我渐渐远去......

远去......

 

超越知觉的世界才是最真实的世界么?

就这样,我随神鹰的叫啸升上云霄

没有阻隔  没有死寂  没有栅栏  没有停息

一切都在运动一切仍在运动

我,离生命而去  离人间而去......

 

跌宕起伏的幻觉将把握无限

把握时时都在产生和消亡的物质世界的契机

浮生的归憩宛若暮时的鸟音

无声无息地消隐在茫茫宇宙中

 

失去一切又获得一切

生命的消逝会创造永不消逝的生命

企及高度的生命可以没有铁一般的翅翼

在天地之间,我的葬礼将使无数生命

领悟到涅檠的奥秘涅槃的神圣

 

天葬台。一片静寂......

蓦地,我最后的生命分子向无限的空间漫游而去

难道,无所谓对肉体的处置只有不死的灵魂么?

随神鹰起飞的呼呼风声

仿佛巨大的天葬台也升腾起来

一切都溶进掩藏着无穷隐秘的苍穹

时空终于弯曲了,因我的升华

 

......永恒的萦思,是彼岸世界

给我们留下的永远无法破译的诺言么?

        黎正光,诗人,作家。当过兵上过大学,曾任《四川工人日报》文学编辑、四川青年诗人协会副会长、《浣花报》和中国《汉语文学》网站主编等职。现为北京某影业公司文学总监。美国国际文化科学院院士。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人民日报》《诗歌报》《萌芽》等报刊发表作品近800首(章),多次获国内外各类诗歌奖。出版有诗集《生命交响诗》《雪情》《血羽之翔》《时间之血》和长篇小说《仓颉密码》《牧狼人、影视作品《仓颉密码》《疯狂的芭蕾》《牧狼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