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佛

蜡烛的光晕里
有一尊佛面
饱满,定容
暗光向外
印出来一个信仰的脸

在他遥远的神情中
一个赭红袈裟的背影
携着虚弱的梦

踩着,深秋的一路散叶
一小步一小步
缓缓向来世,走去

来世,在渐渐燃烧的蜡汁里孵化

在重新点燃中
又见一尊佛


送冬

深冬的脚步
像一个失算的恼怒
凝重而慌忙地持久

躬曲的身,再如何游走
藏不住那荒凉的体表

火膛内的火苗太过羸弱
比不够少女的蕴热
比不够冬的烈

那匹孤独的老马
与郊外的田地一色
被季节单调了眼神

秸秆不甘冷清
与邻居的新窗漆一样
在冬里闪闪烈烈

落日之前,他们打包好了心思
执意要在闲不下来的失算中
又一场深谋远虑,规划冬天的结局
逐日送一次冬
逐日盼一次冬

而眼角里多了一条年轮


冬之梦

入冬后
失去了盛夏的光彩夺目
失去了风华正茂的姿色
现在,犹如干瘪的老妪
想不起来年轻的时光

冬的年楚沟
你和那沟壑一道消沉着情绪
若有所思中任风说三道四

唯有,老农民饮下几口青稞酒后
默默抵抗肆虐的变迁
才是在寒风里一抹生气的温度

彻夜较气的狗吠
北边吹来的漫天风沙
终究掩藏不了你的梦

啊,告诉我,你的梦到底几多远
至于如此郁郁寡欢而不曾欢颜?

你瞧呐,远处东山顶上的轻雪
在守护她最后的容颜
春天一到,她将回到你芬芳的梦里

啊,告诉我,如何愿意
多大的供捧使你心甘情愿地
让那冰凉的氆氇不再害怕多走一步

你瞧呐,田埂沟里的薄冰
在绽放她最后的年华
春天一到,她将回到你芬芳的梦里


仇恨的对峙

昨日,就在昨日
风雨晦暝般嗷嗷盖地叫嚷
那个高高在上的假拥趸
提着沙哑嗓门的薄瓣
一口口大气里吐满仇恨

偶尔,隆隆鼓起的腮肌
和一脸装模作样的表演
似乎……要
妄图打破天空
妄图丈量大地
像一个同室操戈的傀儡
挣扎着仇恨最后的一口气

他的敌人是一大群一大群喃喃自忖
眼丝通红而奄奄一息的愤怒者

除了像被拍打的苍蝇
默默忍受和鲜活气息的期盼外
一直,这群敌人不能
把他充做老工甲布
愤起随心所欲的谩骂而
唾弃在桑耶寺的黑屋里
让他
代走所有的仇恨、污秽和悲惨的伤害

过于沉长的黑夜里
编织着仇恨的对峙
在弹的每一首哀乐里
满是断掉那根仇玄的希望



注释:①“老工甲布”(Glud  kong Kyi Gyalpo),意思是“替身之王”,要献在罪孽者和病人的地方,以便使神灵的报复和魔鬼的恶意向它而不是向他们施加。


笼子里的狗

这无情的山谷,只会装模作样地
接纳城市的喧嚣
对那群狗没心没肺的吠声充耳不闻
哦,大概是那群大爷死皮赖脸的初衷容不下
仁慈与悲伤

这群狗
那眼眸太凶神恶煞
嗷嗷待哺时你也曾与婴儿般动容、温存
长大后怎么被人残忍地囚禁与羞辱
哦,大概是那群大爷兴高采烈的痛快容不下
悲伤与节律

这群狗,这群无比可怜的狗
自以为是地利齿充当了利器
痴想敌过人类的睿智铁网
哦,你不知道他们可不懂你
鲜血里的悲伤

这群狗
所幸未曾教化不懂川语
不然,会哀伤地发现
“勒死它”指的就是你

像未降伏的恶魔
便决定了你们的轮回下世
这群无比可怜的狗


午后一阵雨

滴……嗒……
雨点像菊花招惹的无数蜜蜂
急急忙忙,收拾七月黄沙的土地
本就被邋遢的不值一文

少了走动的城市
渡鸦安静地在屋檐的遮蔽里
臆想明天的梦想
如果它心意已诚,就不难实现
如果轰隆隆的机器消停一会

很多人嫌弃你挠痒似的旁敲侧听
雨点啊!你像大狼盯住害怕的小驹
落荒而逃
甚至,没来得及抚慰
马路边那个少年冷冰冰的失恋

街道的角落里满是你留下的迂腐体态
冷淡,阴色的思想
而且捉摸不透


你总说我太过忧愁

你总说我太过忧愁
世间绚烂多彩,为何遮而不见却寻根问底?
就如发霉的食物会让你心生厌恶;
就如那污浊的海水拍打清净的岩石;
又如那画浓的少妇垂下的乳房
提不起欣赏,垂涎,甚至欲望

失去了旖旎姿色的花朵
满鼻香气的岁月丟在那污秽的船舶里
远去……

你总问我为何如此忧愁
就如鸟儿飞不出圈巢的爱恋;
就如美人离不开宽实的臂膀;
就如黑夜等不了黎明的曙光;
那哭泣的灵魂没能逃脱一群恶狼的撕咬

一张张恶趣的面具
来戳取你脉搏里封尘的记忆
我,为此忧愁

        巴次,藏族,笔名萨康巴次仁,西藏江孜县人,现供职于阿里地区革吉县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