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人物(纸本重彩) 阿旺扎巴 作

       一个人裸膊露腿,长发飘舞,手握一只蝴蝶,而蝴蝶长着长腿,扇动翅膀,比肩于人,与人握手而舞,那人如漆的眼眸和如雪的眼白,凝视着蝴蝶的眼睛,两者舞动着,仿佛在会心地交流。画面的基本色是厚重的黑色和土红色,背景是抽象的残卷断简式的经书页码。这幅名为《跳神》的作品,来自西藏画家阿旺扎巴的笔下,具有典型的阿旺扎巴风格,人物形象突兀生猛,个性张扬;色彩厚重,黑中有红、红中有黑;人与自然一切动物、植物平等。

       出生在西藏昌都的阿旺扎巴,对世界屋脊这片神奇的土地有着佛教信徒般的崇拜之情。那人、那牛、那草、那木,在蓝天白云下,自由生长,无忧无虑,相和相谐,一眼观去,一个联想,便幻化为笔下的一个个艺术形象。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雪域高原荒凉、严酷的自然环境养育了藏民强悍、坚韧的性格,作为一名艺术家,阿旺扎巴的经历告诉人们,他有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一定要把西藏人特别是康巴人自由奔放的民族个性,用油画这种艺术形式表达出来,向世界展示。

       多年关注、却从来没有见过阿旺扎巴的西藏艺术评论者脑勒旺堆第一个总结阿旺扎巴的创作风格是“康巴气质”“西藏风骨”,他说:“作为本土出生的康巴藏族画家,阿旺扎巴的画里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康巴精神,可概括为‘康巴气质’和‘西藏风骨’,难得的是他有自己成型的风格。”阿旺扎巴认为,“康巴气质”“西藏风骨”具体所指即为:生猛、强悍、智慧。

       “我觉得阿旺扎巴是带着某种使命来完成绘画主题创作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为自己所熟悉的横断山民,为那里僧侣信众留住时代的影像写真。”西藏美术家协会主席、著名画家韩书力先生评价说:“如此,我们便看到一个个斧劈刀刻般的画孔,一只只眼睛逼视白云青天、逼视浊世红尘、逼视向未知世界的如炬目光。这种写真,更多应该是指透过人物外貌而显现出的信仰与精神层面的聚焦。”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阿旺扎巴的《无题》《三月风》《圆月亮·红经幡》等作品,相继获得西藏当代画展一等奖并引起较大反响,一个年轻的藏族艺术家突然崭露头脚,在西藏的油画艺术上实为鲜见。而油画这种西洋艺术在西藏的历史本身较短。身披光环的阿旺不但没有飘起来,反而感到更加沉重,“越往下画,越满足不了专家和群众的要求,找不到破解方法,十分困惑。”

       他陷入了沉思:油画厚重的色彩多是化学原料,多年后会发灰变暗,影响作品质量,对创作者本身的健康也有害。而唐卡和壁画的颜色经历千年时光,一如当初鲜艳不变。400多年前,荷兰大画家伦勃朗就自己研制了颜料,效果出奇。阿旺扎巴一旦产生自己研制颜料的狂想,便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他找来伦勃朗制作颜料的书,寻访民间艺人。植物胶和桐油的配方是基础,比例也最难掌握,一方比例过重,或不易干,或颜色溶不进去。无人知晓配方秘密,只能靠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实验。他改用朱砂、花青等矿物质原料作颜色;又请教老藏医,从制作藏药的植物中提取晕染颜料。

       那是个困惑和迷茫的日子,一匹油画艺术的“黑马”,正是锋芒初露、风头强劲之际,却突然淡出人们的视野。阿旺扎巴苦苦地坚守在研制秘方的艰难跋涉中,在高原雪山间徘徊,在圣寺古庙中沉思,思考艺术和人生,探求创新和突破。他一扫浮躁,弃绝喧哗,默默地蛰伏而行。成功总是属于那些坚持不懈的人。从1991年产生自制颜料的想法和实验,到2005年成功入画,阿旺扎巴用了15个漫长的春夏秋冬。

       新颜料一入画,阿旺扎巴追求的那种感觉砰然而现:色彩醇厚、饱满,自然柔和;无化学颜料的刺鼻味,漂着淡淡的清香;色泽恒久不变,时间越长色泽越暖、越重。

生活是阿旺扎巴创作的源泉。他笔下的人物和景物都来自他所熟悉的,并非观念的臆想。下乡、外出,他总随身装着铅笔和速写本,一有新发现,立即速写下来。回到画室总结、联想,画纸稿,上画布,先画型,画线条,再晕染、皴法,之后上色,色画三遍。经过这些工序,一幅画作就完成了。

       人物刻画是阿旺扎巴的最爱,也是其所长。1996年至1997年,阿旺扎巴和韩书力、于小冬三人共同创作大型油画《金瓶掣签》,画中170个人,阿旺扎巴画了126个。作品在美术圈内引起较大反响,在西藏的美术创作上留下重要的一笔。

       阿旺扎巴早期受前苏联画家列宾、拉美画家西盖罗斯和李维拉的影响较大,“风格是传统的写实主义,后来逐渐走向抽象;过去的思想是抽象的、模糊的,现在的思想是具体的、清晰的。”

       国画大师齐白石曾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阿旺扎巴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他在艺术的探索中不断地嬗变创新,现在他变得谁也不是,变成了自己。